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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们、肖邦们和伽罗瓦们

2021年9月29日  来源:表象与本质 作者:[美]侯世达;[法]桑德尔 提供人:zhaotou97......

普希金们、肖邦们和伽罗瓦们

在数学家弗朗克·斯怀兹(Frank Swetz)与T. I.高(T. I. Kao)合著的《毕达哥拉斯是中国人吗?》(Was Pythagoras Chinese ?)的前言中,他们提出了一个颇具争议的问题。

当然了,历史上我们熟知的那位数学巨匠毕达哥拉斯,生于公元前六世纪的萨摩斯岛,是一个希腊人而非中国人。但是,还有一位同样出名的“毕达哥拉斯”。他是第一个证明了“在直角三角形中,两条直角边平方的和,等于斜边的平方和”(勾股定理)这一命题的人。成百上千年来,人们都认为这条定理出自萨摩斯岛的毕达哥拉斯。但他真的是第一个证明出这条真理的人吗?3

想来虽然奇怪,但是在毕达哥拉斯这个范畴中,确实很有可能存在其他成员,而且他的存在远早于在萨摩斯岛的这位名人。

在我们的日常对话里,人们经常无意之中,借用标记来区别出一些比普通人要突出的个体。这些人在某些领域有所成就,获得了同行的认可,可能是写了本书,或是被写进了新闻里,或是登台演出,或是在商界引起了轰动,因而走出了小圈子,颇有些名气。在这些小有名气的人里,还有一些登上了更高的舞台。可能是获得了某个很有分量的大奖,或是名字出现在了大荧幕之上,或是谋得政府要职,成为某个中型城市的市长,或是主持某个电视节目,或是成为体坛健将,或是成为工业界或商界的幸运儿,或仅仅是“因为出名而出名”。

在这些名人之中,只有少数人可以更进一步,登上更大的舞台,比如被收录在《名人录》或是其他百科全书之中。但是,在这之上,还存在一个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步入的更高的殿堂。到了这一步,他们本身就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范畴。他们的名字已经超越了个人的存在以及所得的成就,成为一个名词,指代着拥有众多成员的抽象范畴。

有一首脍炙人口的法文歌叫《穷人的钢琴》(Le Piano du pauvre),作者是歌手、作曲家雷欧·费亥(Léo Ferré)。歌曲描写了巴黎街头的一位手风琴艺人,他被称为“春天的肖邦”(le Chopin du printemps)。这位不知名的手风琴艺人,与肖邦在此被一同致敬。前者是后者的一个具体例子,而后者则变成了一个可以拥有例子的范畴。我们称这后一种致敬为“封圣”(canonization)。当然,除了肖邦以外,被封圣的还有上千人。事实上,如果我们稍作努力,便可以发现大量这样的表达方式。下面是70多个“封圣”的例子。真让人瞠目结舌,请相信我们,这里面没有一个是杜撰出来的。

电颤琴领域的巴赫,山水画领域的贝多芬,国际象棋领域的海顿,蘑菇领域的莫扎特,印度教领域的门德尔松,流行歌曲领域的普契尼,摇滚领域的瓦格纳,芭蕾舞领域的比莉·霍利戴,学鸭叫领域的本尼·古德曼,聊天机器人领域的弗兰克·辛纳特拉,神经病学领域的猫王,气候变化领域的米克·贾格尔,共济会领域的柏拉图,广播领域的亚里士多德,蜗牛群领域的苏格拉底,现代语言学领域的德谟克利特,化学领域的欧几里得,迷你高尔夫领域的阿基米德,词源学领域的开普勒,控制鼠患领域的哥白尼,足球领域的伽利略,恐怖主义领域的牛顿,窗玻璃制作领域的法拉第,烟草科学领域的伽罗瓦,性爱领域的爱因斯坦,冰激凌领域的莱昂纳多,乐高雕塑领域的米开朗琪罗,电影艺术领域的伦布朗,人行道艺术领域的毕加索,犯罪心理学领域的但丁,中产阶级喜剧领域的米尔顿,广告领域的莎士比亚,超自然领域的巴尔扎克,乌尔都文学领域的歌德,勃朗宁自动步枪领域的拜伦,女权主义领域的普希金,21世纪的托尔斯泰,漫画领域的普鲁斯特,媒体博客领域的欧内斯特·海明威,网络喷子领域的托马斯·品钦,波利尼西亚流行音乐领域的P.T.巴纳姆,驯虎师领域的梅·韦斯特,嘻哈艺术领域的玛丽莲·梦露,摄影领域的费里尼,色情领域的斯坦利·库布里克,电子产品领域的沃尔特·迪斯尼,废水处理领域比尔·盖茨,电子游戏领域的洛克菲勒,银行劫匪领域的贝比·鲁斯,肿瘤学家领域的埃维尔·克尼维尔,风笛领域的乔丹,用户生成视频领域的老虎伍兹,认知科学领域的尤塞恩·博尔特,生态学领域的保罗·里维尔,骨化石领域的拿破仑,乡村摇滚领域的拉斯普京,餐饮评论领域的的圣雄甘地,探戈领域的切·格瓦拉,超级英雄领域的理查德·尼克松,天体物理学领域的英迪拉·甘地,猴子领域的本·拉登,奥斯卡主持人领域的乔治·布什,泰米尔电影领域的奥巴马,撑竿跳高领域的人猿泰山,意第绪音乐领域的福尔摩斯……

将专有名词,例如一位名人的名字,变成普通名词,通过这个过程创造一个更加具有概括性的范畴,这背后的逻辑是每一个名人或事都有一个内在的本质。这个本质可以是大写的独一无二的月亮、蒙娜丽莎、麦加或莫扎特。这个本质能够被精准定位并从它所在的实体中提炼出来。这个提炼的过程将产生一个新的抽象范畴,这与我们前面讨论的从硬桌面到软桌面的过渡非常相似。不难看出,这种从定位本质到提炼本质的机制是上面这组例子的基础,它们都建立在著名文化标志的名称之上,例如下面这些例子:洗衣机里的劳斯莱斯、火车里的协和、照相机里的劳力士、声音复制里的徕卡、大英博物馆里的蒙娜丽莎和养鸡场里的泰姬陵,更不用提飞钓钓竿里的斯特拉迪瓦里。

有人可能认为,如果某个人或事物要想“封圣”,一举成为一个可以拥有实例的抽象范畴,它必须十分有名。然而,这是个错觉:任何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可以被封圣,虽然是在相对较小的圈子里。这个人只需要在这个小圈子中出名就够了,比如家庭或朋友的圈子。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是一样的,因此,拜我们的亲朋好友所赐,我们皆有幸封圣。事实上,我们也确实如此。我们都是彼此“身边的名人”。

我们身边的名人

在我们的日常对话里,经常能听见人们说道“艾伦就是她家里的杰夫”“我就是朋友圈中的山姆”“比尔就是她的大卫”“她就是他们的乔治和普莉西雅”,等等。第一种说法的意思可能是,有人有个朋友艾伦,她尤其擅长在家里讲笑话,她的这个特点让人想起了在另一个完全无关的家庭里的杰夫。在建立这种类比时,对于艾伦和杰夫的理解都有了新的角度。不由自主地作类比从而产生新的角度时,往往带来新的洞见。这个小例子表明,我们都受到了以亲朋好友为核心的范畴的影响。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名人”。

除了幽默感之外,杰夫当然还有许多别的特点。但上述的对话仅仅着眼于艾伦以及她特有的幽默感。因此,在这一语境下,很可能听者只想到了杰夫有限的一面。在这个语境里,艾伦是她家中正值青春期的女儿,而杰夫是另一个家里步入中年的丈夫,这两点完全无关,很容易就被忽略了。换句话说,听者可以毫不费力地在语境里提炼出“杰夫的精华”。如果参与对话的人有基本的背景知识,那么这种精简的表达方式是十分高效的。

“她家里的杰夫”这一用法,一下子就把杰夫由一变多,表明在不同的家庭里(或是别的群体里)可能存在不同的杰夫。换句话讲,把杰夫从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变成了一个范畴的创始成员。当然了,这句话也就是随口一说,因此,这个范畴不见得深入每个人的内心。但是这很可能埋下一颗种子,一个持久的、可以扩展的范畴。所以,在日后的对话中,可能有人会说“我们家里的杰夫”“那个俱乐部里的杰夫”“我舞蹈课上的杰夫”,等等。不过,由于杰夫还有许多其他特点,很可能还存在着关于他其他特点的另外一些对话,比如说,他常年悲观的情绪,或经常抱怨工作,这些特点作为“杰夫的精华”,都不言而喻,一目了然。

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杰夫当作范畴的核心。我们可以轻易地理解“萨莉不是杰夫”这种说法,正如“克林不是莫扎特!”一样。甚至我们可以直接把杰夫用作复数,有人可能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很多杰夫(Jeffs)真是太可惜了”。我们随意地把老杰夫用作复数,正如我们对待莫扎特、特蕾莎修女、麦当娜、乔布斯或是圣女贞德时一样。

上述这类语言游戏,只是我们把自己封圣的朋友们由一变多的方式之一。其他的一些方式表明,把自己的朋友当作拥有众多成员的范畴并不是我们有意为之,而是在潜意识里进行的。在下一节我们就来看看这种情况。

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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