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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之幕:政府应如何确保正义与公平

2020年7月19日  来源:人人都该懂的哲学 作者:【英】彼得·卡夫 提供人:heidong86......

假设我们处于“原初状态”或无政府状态下,那我们究竟应该在政治治理的问题上达成哪些共识?请注意,现在不要考虑任何与现有政府有关的情况,要根据前提假设,判断我们应该听命于什么样的政府。

具体该从何处着手呢?先假设社会资源既不是十分匮乏,也不是极度富饶。显而易见的是,如果把每个人都视为自利的个体,那大家的观点就一定存在着冲突和矛盾。如果你已经十分富有了,无论是因为继承遗产还是因为做生意而变富有的,你都会更倾向于生活在一个遗产税或营业税比较低的国家;而如果你身患疾病或十分贫穷,你则会更倾向于生活在一个对富人征收高额税收的高福利国家。

为了解决这些偏好的问题,20世纪,极具影响力的美国哲学家约翰·罗尔斯(John Rawls)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他认为,我们应该站在中立的、没有偏见的立场上思考如何构建社会,即站在“无知之幕”(veil of ignorance)之后。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在完全不知道自己特殊偏好的情况下寻求共识。

之所以要站在无知之幕后,是为了构建一个良序的社会,从而使拥有不同价值观念的人能够和谐相处。换言之,就是为了构建一个正义的社会,使人们得到其应得之物。在无知之幕后,由于人们不知道自己在社会中所处的立场,不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性别、种族、运气等,于是他们就会寻求一个对所有人而言都公平的社会。这就是罗尔斯所说的“作为公平的正义”,或许我们还可以补充一句,即“通过无知实现的公平”。

罗尔斯站在无知之幕后得到的第一个结论就是对自由的共识。人们要寻求平等的自由、自治,要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过上想要的生活。因此,人们想要思想和言论的自由、结社和集会的自由,当然,还有拥有私人财产的自由。对于站在无知之幕背后的人们而言,持有功利主义的观点就是一种非理性,因为社会若以提高整体福利为目的,少部分人的利益就有可能受到侵害,而你则可能恰好是这少部分人的其中之一。此外,人们还想要政府提供基本的教育与福利保障,在某种程度上对病患、穷人和缺乏才能的人进行帮助,因为每个人都可能是这些弱势群体中的一员。

以上观点在某种程度上支持了“运气平等主义”(luck egalitarianism),可是,人们是否应该享有由天赋、工作能力、继承遗产等带来的优越与福利呢?对此,有人认为,他们应该得到这些,因为这些都源于他们的选择;但他们的选择源于其性格禀赋,而他们又不应因此而得到任何好处。若继续讨论下去,只能让我们重新跳回到自由意志的问题。

无论这个难题该如何解决,罗尔斯的自由主义还是赞同政府对公民的生活进行调控,即通过税收进行社会再分配,从而提高社会公平。正因如此,罗尔斯受到了自由主义者罗伯特·诺齐克(Robert Nozick)的极端反对,我们之后再来看这一点。

罗尔斯站在无知之幕后得到的另一个结论是差别原则(difference principle)。这就是说,只有当最有利于处于最不利状况之人的时候,这种经济上的不平等才是可以被接受的。简单地概括一下,就是“经济的不平等是合理的,只要它能最大限度地增加最不利者的利益”;再简洁一点,可以直接将其归纳为一个策略或原则,称为“最大最小值”(maximin)。

有一个与之相关的非常流行的经验主义的观点,即“涓滴效应”(trickle-down effect),它指的是在经济发展中,财富若要向贫困人群转移,就需要先发展起来的人群或地区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服务岗位,比如男仆、女仆等。此外,还有人认为,社会差距越大,社会中的抱怨就会越多,比如富人认为那些宁可挤公交也不打车的穷人做得还不够,而穷人则会嫉妒富人,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这都是对日常生活的观察,而真正的问题在于:假如穷人有足够的资源能勉强过活,能过上差不多的日子,经济财富的不平等在道德上就是可以被接受的吗?就此而言,我们要考虑到底如何判断“勉强过活”和“差不多”。

当然,有人认为经济财富的平等具有内在价值。可即便接受这个观点,也不能认为经济平等就超越了其他价值,比如自由,比如为了平等而损害所有人的利益。我们用一个极端的例子来说明这个观点,假如平均分配社会资源会导致所有人都活不下去,那么,让一部分人活下去就比经济平等更有价值。想想现实中,在食物有限的情况下,遇难的人们会如何彼此伤害,以便有人能够获得最终的拯救吧。如果平均分配食物会导致没有人能活下去,那显然就不如只有某些人被拯救,哪怕是只有一个人。

设想社会中虽然存在巨大的财富差异,但即便最不富裕的人也能过上特别幸福的日子,并且丝毫不嫉妒富人,那么财富平均主义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当然,最不富裕的人觉得幸福,或许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比如奴隶、受到宗教压迫的女性、纵欲者,他们或许会觉得满足,但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而他们之所以不知道,有时是因为贫穷和教育的匮乏,有时则是因为自己的贪欲。

再设想,一个社会里所有人都有很多财富,但是女性永远不能在公共场合露出脚踝,另一类人则必须始终佩戴着星星标志。如果有人质疑这些规定,领导人就会说“我们这里就是这样,这是我们的传统”。如果要全民对这些规定进行投票,大多数人也都同意保持这些规定。可是,即便没人反对,没人因此而感到屈辱,也没有任何好的理由,难道这些规定就没有侵犯任何人吗?当然,如果给出一定的理由,比如“女人就是女人”“女人都有生理期”“佩戴星星标志的人都是同性恋”,这些规定显然就构成了侵犯。

以上内容都强调了平等主义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当然,处于罗尔斯无知之幕背后的人们或许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重要内容指的是,平等主义不能过于重视财富的平等,财富平等也并不意味着尊重他人与尊重差异。这个观点涉及“民主平等主义”(democratic egalitarianism)。

社会的首要价值是正义,而要理解是什么构成了正义的社会,就要通过罗尔斯的无知之幕去寻找合理的、普遍的答案。无知之幕是找到答案的工具,但它也剥夺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我们要怀疑在无知之幕后进行理性思考与评价的可能性。而且,位于无知之幕后,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美好的生活,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们就要接受一个小小的偏见,即如果要玩幕布的游戏,就必须认为自由的平等分配是首要的善。然而,要维系幸福的生活,一个社会有时需要有特定的传统与特殊性。

位于无知之幕后,我们将会忽视一些重要的或有争议的价值,比如荣誉和贞洁,比如女性的特有角色,再比如每周的宗教日。可现实生活中,如果你有宗教信仰,就无法摆脱它的影响,而且这一信仰也正是你理解社会应该如何构建的关键。

无论通过罗尔斯的方法能构建出什么样的社会,但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当下的社会地位,知道如何理解生活中的对与错,那又为何要重新站在无知之幕后呢?所以,罗尔斯的所有设想其实都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梦想通过理性揭示社会中最重要的价值,梦想有一个自由福利的社会。诚然,其他人也共享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梦,但他们的理由与理性有时指向了截然不同的结论,指向了一个极端的自由主义的结论,正如我们将在罗伯特·诺齐克那里看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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