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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的力量

2021年9月30日  来源:表象与本质 作者:[美]侯世达;[法]桑德尔 提供人:zhaotou97......

执念的力量

人们心中激活的范畴,总要在生活中寻找自身的实例。被激活的程度越高,就越容易在生活中找到自己,而且在捕捉自身的过程中也更加流畅、更富有创造力,无论这些实例伪装得多么巧妙。

上文中一些具体、熟悉的例子(瓷制大象、孕妇、离婚的故事,诸如此类)证明了上述观点。但是,我们也经常被卷入一些更加模糊、界限极其不明确的情境。在这种情况下,就同在简单情境中一样,当下激活的范畴仍在四周寻找着回音,不过,这种找寻发生在更为抽象的感知层面上。正如唐寅在《桃花庵歌》中写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我们感受到的其实是各方妥协后的结果,即所处环境、自身拥有的范畴以及当下关心的事物之间妥协的结果。但若是对当下事物的关心一跃成为执念,它便喧宾夺主,掌控了一切。因此,在痛失爱人之后,死亡与悲伤就涌上了一个人的心头。不论何情何景都染上了失落的色彩。一把倾斜的阳伞都能带来眼泪,让人想起大树将倾,一切都将走向尽头;停下的手表,意味着时间为故人而停;阴云密布,就像是被死亡笼罩着,尽是阴郁的气氛;一颗烂桃、一朵凋谢的玫瑰、一个碰掉瓷的杯子、一个破玩具、一个翻倒的垃圾桶、拉上的窗帘、收起的遮阳伞、撞瘪的汽车,所有这一切都再一次暗示着死亡。相反,陌生人的欢笑、恋人柔情的目光、亲吻的一对、幸福的一家人在散步,所有这些世上喜悦的象征突然之间都变成了残忍的打击,并提醒着我们,人们对他人的痛苦漠不关心,凸显伤痛之人孤苦的心灵。

执念遍及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换句话说,对于某些情境可能有着大量的类比,但只有执念才能够胜出。比如说上一段那些悲观的想法,全部来自关于死亡的类比,而且每一个都能自圆其说。不过,很明显,还有很多别的方式可以解释上面的情境。尽管这些类比可以带来某种角度,但当人们客观考虑这些时,就显得有些牵强了,以至于并不能让人信服。即便如此,执念还是可以带来新的洞见,虽然不总是这样。事实上,对于某个现象,热切地寻找与之相关的类比会增加获得新角度的机会。要是没有执念的力量,一些想法也许永远都不见天日。就像用同一把钥匙试上千百来把锁,没准儿哪次就打开了呢。

若是对某个领域没有执念,则很难想象一个人如何才能产生革命性的洞见。再说下去,就要提到第8章讨论的科学发现了,因此,我们在此仅简单地说一句:伟大的物理学家、数学家,以及科学家都对自己的领域充满热情。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曾说过这句名言:“机遇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如果没有做好准备,执念便一无是处。要不是充满热情,就不会发现长久以来从所有同事眼皮底下溜走的联系。这让我们想起上一章的观点,创造力可没有开关:要想拥有创造性的类比,得先对一个想法产生执念。

回顾一下阿基米德在浴缸里顿悟的故事。为了理解这一发明的成因,得把压力考虑在内。在此,压力并不是指水中物体所受的压力,而是来自皇权的压力。不难想象,在那个年代,若是有违皇命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因此,可怜的阿基米德辗转反侧,绞尽脑汁,想要得出那该死的皇冠的体积。一开始,在他眼中到处都是体积,尽管在别人眼中满不是那么回事。皇冠有体积,然后阿基米德想到,有体积,椅子有体积,动物有体积,有体积,我自己有体积,我身体的各部分有着不同的体积,浴缸中被我排出的水有体积……啊哈!就是这个!

锤子与钉子

执念会带来让人意想不到的联系。这让人想起心理学家马斯洛的一句格言:“如果你手中只有一把锤子,那将满眼都是钉子。”2

小蒋是一名高中生,他就有这么一把锤子。他痴迷于弹球机,每天都得玩上几个小时。在追逐更高分数的同时,某天他突然意识到,人生就如同弹球机中弹球的轨迹。因为人生的展开就如同弹球滚动一样随机,无法预测。出生,就像是开始游戏;跌宕起伏的人生,就像是蹦蹦跳跳的弹球。这一过程在任何一刻都可能戛然而止。不论精彩还是平庸,都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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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沈是位爱马之人,不仅宠爱它们,还和它们生活在一起。她对于人类世界的理解,来自她对马的世界的理解。她凭借“马的感觉”可以解决所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甚至觉得自己对于人性的理解远超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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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从小就是位爱狗之人。他把每一个自己见到的人都同某一品种的狗联系在一起。此外,他还把自己的社交圈子以及颇为成功的商业往来都归功于这种快速的本能联系。每当新结识一些人,他总是观察这一“品种”的特点,并以此决定如何对待自己的朋友和同事。老刘认为自己是一只圣伯纳犬,他的朋友和同事们则是卷毛狗、斗牛犬、德国牧羊犬以及猎狐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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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是一位物理系研究生。他深深沉浸在粒子的世界里,以至于对社交的理解都建立在粒子间的相互作用上。即便是极其晦涩的量子现象,也有对应的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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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赵还是个小姑娘时,就迷上了高尔夫球。她在父母的院子里自己做了一个有18个洞的高尔夫球场,每周都玩上不少时间。日日夜夜,小赵的心里尽是高尔夫的词语和图像:铁杆、木杆、推杆、高尔夫球、草坪、标准杆、小鸟球、老鹰球、柏忌、沙坑以及球道,诸如此类。在这段时间里,不论小赵走到哪儿,每一片经过的草坪、草地或是长草的土丘,在她眼中都可能有个球洞,或是轻击区。在她全家搬到瑞士的那一年里,每一次的郊外旅行都是她做高尔夫球梦的时候,不论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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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之后,小赵对高尔夫球的热情转移到了摄影上。一个高尔夫球的狂热粉丝,摇身一变,成为摄影狂热爱好者。每一片风景,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姿态,都在她的心中以不同的方式定格。

弹球机之于小蒋,如同马之于老沈、狗之于老刘以及粒子之于小杨。每一个领域内都有着丰富的类比,每一个人对于人性的理解也都建立在这些类比之上。这些人都有着各自的执念,并以某种方式从中获益。而小赵的例子则说明,正如可以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我们也可以从一个执念切换到另一个。

在外人看来,这一系列广泛的、系统的、长期的类比乍听之下颇不自然,荒诞不经。单是想着神秘的、看不见的粒子,弹球机中的弹球,马或是狗的品种,怎么就能理解丰富多彩的人类呢?这听起来就像是异想天开。甚至可以说,只要背后有着某种执念在推动,人们几乎可以在任何事物之间作类比。

事实上。逻辑学家与哲学家纳尔逊·古德曼(Nelson Goodman)指出,任何两个情境之间都存在着大量随意的共同点。比如说,一个王冠和某人身体的共同点是二者距离太阳的中心都不是1公里远,也不是1.1公里,或是1.2公里,诸如此类。尽管这句话毫无疑问和哲学相关,但和心理学却没什么关系。因为,很明显,对于见到的事物,人类并非关注它们全部的特点——而只取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罢了。比如说,没有人会在乎,英国女皇的王冠距离太阳的中心不是整整π公里远。

尽管如此,相似性这一概念极其流畅,使人们可以通过推理在完全无关的事物之间建立联系。这不过是人们在执念的推动下不断地寻求相似之处罢了。不过,这些热切搜寻的成果并不随机。人们对马或狗的热情,并不能立刻把这些动物变为其他领域里类比的源泉,也不能为三角几何、平面设计、钓鱼或是其他领域带来任何洞见。但另一方面,双重的执念就可以带来这些类比。比如说,某人同时痴迷于欧氏几何与钓鱼的话,无疑可以在两个领域发现许多能够类比的现象。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两边的搜寻都十分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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