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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共情,爱才有意义

2020年6月19日  来源:共情的力量 作者:(美)亚瑟·乔拉米卡利;凯瑟琳·柯茜 提供人:yanjia82......

我的病人都是我最伟大的老师,在跟病人的每一次会谈中,我都能更深刻地理解共情创造亲密关系的力量。卡罗琳就是一个心酸的例子。

卡罗琳是位单身母亲,有两个10多岁的女儿,她被一个酗酒的父亲和一个患有慢性抑郁症的母亲养大。她最清晰的童年记忆都围绕着她如何努力去取悦自己的父亲。在治疗中,她经常回忆起自己会在寒冷昏暗的地下室里花几个小时给父亲熨衬衫,希望能借此得到他的认可。当她把刚熨好的衬衫递给父亲时,他是高兴的,至少会高兴一小会儿。然后,他必然会开始批评她,或者用轻蔑的言辞和不耐烦地挥手把她给打发走。

卡罗琳和她父母的关系中缺乏共情,这让她对自己和他人都存在认知扭曲。卡罗琳并不能如实地认识到她那酗酒的父亲其实是个自私的、缺乏安全感的男人;相反,卡罗琳从小到大总是把他理想化,把他的愤怒当成了强大,总以为自己不够好、不够聪明、不够有创造性,所以才导致父亲醉酒后对自己长篇指责。当她为自己不能成为一个本应该能够建立并维持一段理想关系的完美小孩(后来就是完美成人)而责备自己时,她的内部语言,就像他父亲在真实生活中的话语一样,是非常严厉的苛责。

现在卡罗琳将近40岁,跟酒鬼丈夫离了婚,在一个小型文理学院里担任副教授。性爱在她的生活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她的一段性关系紧接着另一段性关系,但每次都是同样的模式。她通常在酒吧里认识一个男人,她把他理想化,然后他们就上床,然后,她会重复自己童年的模式,竭尽所能来取悦他。最后,她对自己会被他看透而充满恐惧,但又无可避免地为他们之间情感连接的浅薄而失望。几个礼拜或几个月后,这段关系就会结束,然后她又会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我能理解莫妮卡,”在克林顿总统被弹劾期间,卡罗琳有一天告诉我,“她不是对这个完整的人感兴趣——她只想要他的30%。而且,这也是他想要的。”她在椅子里扭了扭。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有着又长又黑的头发,深色的眼睛,穿着性感的高端超短裙套装,妆容精致,指甲涂成大红色。她整了整裙子,对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那也是我所感兴趣的。我不在乎对方是不是白马王子(Mr. Right),我只想现在拥有(Mr. Right Now)。”

卡罗琳5年前就放弃了对白马王子的寻找,那时她飞到艾奥瓦州去陪她临终的母亲。她丈夫自己待了几个礼拜,就跟他的秘书出轨了。卡罗琳发现他们的关系之后去面质丈夫,可丈夫却无法理解卡罗琳的愤怒。“你离开了几乎一个月!”他大声地反抗,“我自己能怎么办啊?”

卡罗琳给我讲这段故事的时候气得直翻白眼。“您能相信吗?这个男人是个工程师,他又不笨,他知道这事可以怎么做。他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两只手来释放那积蓄的能量,而非要去找别人来帮他解决呢?”

卡罗琳试图用她特征性的简短幽默来掩饰丈夫的背叛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她曾经告诉过我,她的前一个治疗师给她进行了一次夫妻治疗之后,她就决定要离开她丈夫。那次治疗中,卡罗琳痛哭流涕,而她丈夫还在继续说她是多么自私,对自己多么不关心。“我都躺在地上流血,”期间她哭喊着,“你还一直在我身上乱踩!”治疗师试图去安抚她,她丈夫却来阻止。他说:“试都不用去试,她都到了这个份上,就没有回头路了。”

还没等离婚证办下来,卡罗琳就开始了她的丰富情史。她的性关系总是开始于极度的兴奋。“他长得就像汤姆·塞莱克(Tom Selleck)。”她说起她的一个“俘虏”。一个月之后,她又在说另一个男人了:“这个家伙太有能量了,太吸引人了,而且他长得比上一个还帅!”几个月之后,她又会说到另一个男人,说他“甜蜜单纯,对我从来没有什么要求”。

这种模式一直继续着——卡罗琳先是对她生命中出现的一个新男人进行理想化,几周或几个月之后,她会发现,他其实很自私、不会关心人、撒谎,是个恶棍、酒鬼或骗子。接着,她会重重地批评自己很“愚蠢”或“天真”,然后又会重新开始。她总是会挑那种长得帅气、油嘴滑舌、很有魅力的(“那种真的能征服一群人的”)男人,或者那种轻浮、不强求也不愿意投入情感的男人。

“我喜欢偷情,”她跟我说,“因为你永远都不用卸妆。”这句话好像能用来概括一下卡罗琳。她自己分析说,如果你不用卸妆,那就是还有一个盾牌可以躲在后面;你可以一丝不挂,但同时又不用袒露心扉。她活在极度恐惧中:怕他人会看穿自己的面具,发现自己完美外表跟不完美内心之间的巨大反差。

有一天,卡罗琳跟我吐露了一个秘密。“我在跟一个比我年轻的男人偷情,”她说,却低头看着整齐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他的年龄只有我年龄的一半。他结婚了,”一个停顿,“而且他太太就要生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了。”

我等着,知道她还有别的话要说。“我其实没想告诉您的,”她继续说,“因为我觉得您可能会对我有所评判,”过了一会儿,“不,不,不对,是我在评判我自己。我猜我是害怕您会让我看到事实。”

“什么事实?”我说。

“您知道的,就是事情的全貌。”她努着嘴,撅出她的下嘴唇,“我害怕如果我想太多的话,就会破坏了其中的乐趣。”

“您觉得事实怎么会破坏其中的乐趣呢?”我问。

“我都不想去琢磨这件事情,”她说,“否则我就不得不去面对我的行为——我竟然能跟一个有老婆、马上就有孩子的男人睡觉。这怎么看都太悲哀、太糟糕、太无可救药了。”

“这听起来确实不像很有乐趣的样子。”我说。

“不像,”她也承认,“甚至连性都不再有乐趣了。”

在这样的谈话中,卡罗琳开始放下她的防卫,展露出她害怕给他人看的那部分。我很想去理解她的想法和感受,也一直努力去对她每个时刻的具体感受做出敏感又坦诚的回应。我的共情给了她能不带恐惧地敞开表达自己的自由。她知道我跟她只会就事论事,所以她也很想跟我开诚布公。她想要“卸下妆容”,展露出她的全部,而不只是她给世上其他人看的那30%。

当卡罗琳确信我不会通过对她加以评判,或试图用某种方式掌控她的行为来把她推开时,她就感觉到可以更安全地跟我谈论她的恐惧和不安全感。她能够“借用”我的共情,把它当作一面镜子来看到她自己的内在。我充满理解和共情的声音——不带评判,又总是坚持事实——逐渐开始替代她在生活中一直听到的那些苛责的声音。这就是心理学家们所说的内化,即接收进他人的声音,并最终把它变成自己的。我们随时都可以在孩子身上看到这个过程,因为他们会接收父母的声音。如果那是一个责备的声音,就像卡罗琳的父亲那样,那孩子的内在声音也会是自我谴责。卡罗琳内化了我富有共情的声音之后,就能够以更富于理解和安抚的方式来跟自己对话了。

有一次,卡罗琳来做治疗,她看起来很有感触的样子。她那凌厉尖锐的幽默变成了我以前从没见过的一种明显的柔软和脆弱。“我看到我父亲了,”她说,“他在我前面沿着马路往前走,虽然我很多年都没见过他了,但我知道那就是他。他看起来那么害怕、那么孤独,就是一个小老头。看着他的时候,我意识到,他再也没有能力来掌控我了。他再也伤害不了我了。”

她身体前倾,为一个突然间的领悟感到很兴奋。“这可真是个神奇的时刻,乔医生,就像《绿野仙踪》(The Wizard of Oz )里小矮人从窗帘后面现身的那个场景一样。整个电影里,你都颤抖着期待见到这个家伙,以为他会是全能的,却发现他其实就是一个小老头,他也不得不每天早晨醒来后,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承认自己不是万能的。刚才站在街上,就像一个晴天霹雳一样,我突然感觉我不再害怕我父亲了,我不再生他的气、不再恨他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只是为他感到难过。”

几个月之后,马上就到圣诞节了,一天卡罗琳笑着走进我的办公室,脸都冻红了。“您都不会相信的,”她说,“昨晚我出去买了一棵5米高的圣诞树,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圣诞树。为了它,我不得不把客厅里的家具都搬到了车库里。我的孩子们都感觉我已经走出了低谷,我也承认了。我们为此开怀大笑。”

圣诞树后面的故事解释了为什么卡罗琳会心情这么好。原来她跟她学校的副校长已经搞在一起几个月了。“我发誓,他长相和举止都很像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她说,“他是真正的魅力先生。他抚摸着我的胳膊、摸索着我的后背、看着我的眼睛时就好像他是真心在乎我。”她自嘲地耸了一下肩,然后温厚地笑了。“我被他的小把戏给糊弄了,您知道的,就是只看到了30%的部分,而忽略了其他的。但是,我就开始想——嗨,这个男人是谁呢?他到底对什么感兴趣?我强迫自己再多看10%。突然间,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推销员的样子——那种眨眼、说辞和虚伪的微笑。然后,我又多看到10%——他骗我说他爱我的那部分,他对自己、老婆和孩子撒谎的那部分……突然间,我看到了这个男人情感上真实的样子,我意识到我无法忍受这个样子的他!”

“然后呢,前天晚上,我半夜里醒来,我对自己说,‘卡罗琳,你不能下半辈子都在重复这种模式。你值得过上比这更好的生活’。由于某种疯狂的原因,我想到了我前夫。他从来不让我买圣诞树,他说他对圣诞树过敏。您听说过有人对圣诞树过敏吗?所以第二天,我就出去给自己买了一棵5米高的圣诞树来庆祝一下。我告诉您哦,医生,这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圣诞树。”

卡罗琳一辈子都在担心自己成不了她生命中的男人给她设定好的那种形象:从开始对她父亲要求的遵照,到对她丈夫和情人要求的言听计从。这棵高高的圣诞树象征着她对旧有模式的打破,她准备好了接受自己是一个复杂的、不完美的却完整的人,这个人也将突破她以前给自己设定的那个受限的形象。

通过共情的力量,卡罗琳知道了性爱本身不能产生亲密感。她发现人们能在性爱中爱抚身体,但只有在共情下才能触及心灵。共情能带领我们进到有关他人的事实深处,给予我们洞察和理解,使我们知道他人的现实从哪里结束,我们的现实又从哪里开始。共情会告诉我们可以相信谁,应该要远离谁,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防御,何时要前进,何时又要后退。

在每一段人际关系中,我们都会经历亲密感的不同阶段,在逐渐认识彼此的这条很颠簸却随处都有风景的路上,我们经常会在不同的阶段之间弹来跳去。第一个阶段是理想化阶段,那时的我们痴迷颠倒地坠入爱河,被爱蒙蔽了双眼,用各种变形的方式来看待生活;第二个阶段是两极化,这时我们从任何事情都是“十全十美,正合我意”的想法走到相反的方向上,变得专注于他人的小瑕疵和小缺点。当我们看到了所有的不完美之后,就想逃离、躲避。事实上那些弱点恰恰反射出了我们自己的脆弱之处,我们却不自知。

从两极化阶段,我们经常会掉头转向,直接又回到理想化阶段,再开始重新来过;或者我们会留在这条狂风大作的路上,在坑洼起伏的路面上奋力前行,希望最终能走上一条坦途。因为有了耐心、投入、客观和最重要的共情,我们才能进入到第三个阶段——整合。当我们的视野能扩展到涵盖整个画面时,我们就能看到对方的整体,既包括“好”的部分,也包括“坏”的部分。我们会学着去看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而放下那些其实无关紧要的部分。我们一路上经历过的那些周期性“颠簸”只是用来提醒我们要慢下来多加注意,而不是告诉我们说我们已经失败了,需要从头再来。

对这三个阶段特征的了解会促使我们理解共情如何强化我们的关系,如何引领我们发展出对他人和对自己的更深入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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