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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缺原理应用的最佳条件

2015年4月28日  来源:影响力 作者:罗伯特·西奥迪尼 提供人:自诩玫瑰的凋谢
摘要:当一样东西得而复失时,人们会比在一直缺乏这种东西的情况下更想要得到它。因为他们不再是仅仅缺乏一种从未拥有过的权力,而是失去了已经得到的东西。希望拥有被争夺的东西的愿望,几乎是一种身体上的反应。

就像其他影响力的武器一样,短缺原理在某些时候比其他时候更能发挥效力。因此,搞清楚什么时候对我们最起作用是一个非常重要而且极其有用的问题。社会心理学家沃切尔所设计的一项实验能让我们了解很多这方面的信息。沃切尔和他的研究小组使用的基本程序很简单:他们会让那些参加消费者偏好调查的人品尝一些巧克力曲奇,然后让他们对曲奇的味道和质量做出评价。在调查者中,有一半人的罐子里有10块曲奇,而另一半人的罐子里只有2块曲奇。结果就像我们根据短取原理可以预料的那样,当人们吃的是仅有2块曲奇中的一块时,人们对它的评价更高。与那些一模一样、供应充足的曲奇相比,供应不足的曲奇更有吸引力、更昂贵,而且让人们在以后也更想吃到它。

这样的结果虽然为短缺原理提供了有利的证据,却并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新的东西。我们只是再一次看到,不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更招人喜爱、也更有价值。这个关于曲奇的研究的真正价值在于它有两项额外的发现。下面我们就一项一项来仔细研究。

第一项值得注意的结果是通过将实验程序稍稍做了改动之后得到的。在这个调整后的实验中,一些参与实验的人并不是一直在曲奇短缺的情况下对它做出评价的。研究人员先给他们一个盛有10块曲奇的罐子,但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品尝之前,这个罐子就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有2块曲奇的罐子。因此曲奇的供应就由充足变成了短缺。而另外一些参与实验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供应短缺,因为他们罐子里的曲奇只有2块。通过这个办法,研究人员试图回答一个与不同类型的短缺有关的问题:我们是觉得正在变得短缺的东西更有价值,还是一直就短缺的东西更有价值?在这个曲奇实验中,答案很清楚。当供应由充足变为短缺时,人们对曲奇产生了一种比供应一直短缺时更为肯定的正面反映。

人们对新近变得短缺有更强烈的感觉的观点也可以运用到曲奇以外的很多领域。例如社会学家确信,正是这种短缺引起了政治动荡和暴乱。可能这个论点最主要的支持者就是戴维斯。他说,当经济条件和社会条件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之后,跟着有发生了短暂而急剧的倒退时,我们最有可能看到革命和动乱现象。因此,在一个社会中,特别容易揭竿而起的,并不是那些一贯受压迫最深的人,因为对我们来说,自己所受的压迫可能已经成了自然秩序的一部分。相反,革命者更可能是那些至少过过好日子的人。当他们亲身经历过经济上和社会上的进步并希望更上一层楼,但突然得知这一切变得可望而不可及时,他们对这种进步的渴望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因而经常会以武力来保卫这一切。

戴维斯从许多有关革命、造反和内战的历史事件中为他的新理论收集了非常有说服力的证据,这些事件包括法国、俄国和埃及的革命,以及诸如19世纪罗德岛的多尔叛乱、美国内战以及20世纪60年代的城市黑人暴乱等。在每一个例子中,都是先有一段繁荣稳定的时期,然后出现一连串的倒退,最终引发了暴乱。

20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城市的种族冲突就是一个我们大多数人至今还记忆犹新的例子。那时候人们经常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现在?”在过去的300年中,美国黑人大部分时间处于被奴役的状态,而其他时候也是生活的贫困之中,但他们却选择了社会进步的20世纪60年代来发动暴乱,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事实上,正如戴维斯所指出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暴发后的20年给黑人带来了非常明显的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利益。在20世纪40年代,黑人在居住、交通和受教育等方面的自由都受到法律的严格限制,而且即使所受的教育相当,黑人家庭的平均收入也只有白人家庭的一半多一点。15年后,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联邦立法取消了在学校、公共场所、居民区、工作场所对黑人实行的正式和非正式隔离的法律。黑人的经济状况也普遍有了改善,黑人家庭的收入与同等教育水平的白人家庭的收入相比,这个数字已从56%上升到了80%。

但是,根据戴维斯对当时社会状况的分析,这种快速进步的势头受到了随后发生的一些事情的阻碍。首先,社会现实的变化远不如政治和法律的变化来得那么快。尽管20世纪四五十年代通过了许多有进步意义的立法,黑人仍然感到在居住、工作和学校等各方面受到歧视。因此,在华盛顿立法机构取得的胜利到了家乡却让黑人们觉得是一个失败。例如,在最高法院1954年决定取消所有公立学校的种族隔离之后的4年间,发生了530起旨在阻止学校种族融合的针对黑人的暴力事件(恐吓黑人儿童及其父母、爆炸、纵火等等)。这种暴力行为不免使人产生一种感觉,觉得黑人的权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倒退。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对黑人私刑处死的事件曾经达到过平均每年78起,而现在黑人又要为他们家庭的安全担心了。而且,新的暴力也不仅局限于学校以及与教育有关的领域,公民和平示威游行的权力也经常遭到敌对人群和警察的干涉。

而另外一种形式的倒退则表现在黑人的经济地位上。1962年,黑人家庭收入下滑,只占到同等教育水平的白人家庭收入的74%。按戴维斯的观点,74%这个数字在人们心目中并不代表从二战之前开始的长期繁荣,而是代表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繁荣的基础上出现了短期的衰退。因此,在1963年发生了伯明翰骚乱,以后又断断续续地发生了很多暴力示威,最终导致了沃茨、纽华克和底特律的大动乱。

就像历史上的其他革命所遵循的规律一样,当长期的进步遇到某些阻碍时,美国黑人表现出了比进步开始前更强烈的反抗精神。这个规律给未来的领导者提供了一个有益的教训:给予人们一段暂时的自由比从来就不给他们自由更危险。当一个政府想要改善一个一贯受压迫阶层的政治经济状况时,可能会给予他们一些过去从未享受过的自由。但如果有人又想要从他们手中把这种自由夺走,便要付出特别沉重的代价。

当然,这个教训不仅适用于国家政治,也适用于家庭政治。那些随心所欲地给予孩子某些权力或者订立了某些规矩的父母们会无意中给予孩子某种自由,结果又在夺走这种自由时招致孩子们的反抗。比如说,那些有时会禁止小孩在两顿饭之间吃零食的父母会无形之中给小孩子一种吃零食的自由。到了这个时候,要想再禁止他们吃零食就困难多了,甚至会引起他们强烈的反应,因为他们不再是仅仅缺乏一种从未拥有过的权力,而是失去了已经得到的东西。正如政治自由和巧克力曲奇一样,当一样东西得而复失时,人们会比在一直缺乏这种东西的情况下更想要得到它。研究表明,不能一贯执行某种原理的父母特别容易培养出具有反叛精神的小孩,这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让我们再回到先前那个曲奇实验。我们已经从研究结果中知道,曲奇供应短缺时获得的评价比供应充足时的高,而新近变得短缺时获得的评价更高。现在,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新近变得短缺的曲奇上。我们发现,其中的一些获得了最高的评价——这就是那些由于需求太旺而变得短缺的曲奇。

回顾前面的实验我们应该还记得,有些参与实验的人,他们面前装有10块曲奇的罐子被装有2块曲奇的罐子所取代,因而造成了一种新的短缺。但是研究人员对这种短缺现象给出了两种不同的解释。对某些实验对象,他们解释说因为这个实验对曲奇的需求量太大,他们不得不分一些曲奇给其他的评议者。另一组实验对象则被告知,曲奇数量减少只是因为研究人员给他们发错了罐子。结果研究人员发现,当曲奇是因为社会需求而变得短缺时,人们更喜欢自己品尝到的曲奇;而当曲奇的短缺仅仅是由于错误造成的时,人们对它的喜爱则要略逊一筹。事实上,由于社会需求而变得短缺的曲奇是这个研究中人们最想得到的曲奇。

这一发现也体现了在追求有限资源时竞争的重要性。某种东西变得短缺时不仅会让我们更想得到它,而且当我们必须通过竞争才有可能得到它时,我们想得到它的愿望就更强烈。广告商就经常试图利用我们这种倾向。他们的广告经常告诉我们,一种商品是如此受欢迎,我们必须“赶快去买”,不然就买不到了。与此同时,在电视画面上,我们看到商店还没开始营业,人们就将商店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我们看到很多手迅速伸向货架,货架上的东西一下子就被一抢而光。这种情景虽然也用到了社会认同原理,但却比社会认同具有更丰富的涵义。其传达信息是,不仅其他人想要得到这种商品,因而证明这种商品很好,而且他们也字按与我们直接竞争这种商品。

与人争夺稀缺资源的感觉具有很强的刺激性。一个冷漠的情人会因为一个竞争对手的出现而变得热情奔放,因此恋爱中的男女常用的一个策略就是有意或无意地透露自己有了一个新的仰慕者。推销员也学会了对犹豫不决的顾客玩弄同样的手法。例如,一个房地产经纪人在试图把房子卖给一个态度暧昧的潜在顾客时,有时会打电话告诉他另一个人已经来看过房子了,并且很感兴趣,计划第二天再来谈条件。如果这完全是虚构的,那这个新顾客一般都会被描述为一个富有的外来者。“一个外州的投资者,买房子是为了减税”和“一个刚搬来的医生和他的妻子”是他们最喜欢用的幌子。这种策略通常都会取得很好的效果。由于怕输给竞争对手,很多顾客马上就从犹豫变得积极起来。

希望拥有被争夺的东西的愿望,几乎是一种身体上的反应。在大规模的停业抛售或大降价中去抢购的顾客就说,他们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卷进去的。他们被疯狂的人群所感染,奋不顾身地挤入人群,抢购平时不屑一顾的商品。这种行为很有点像荒野中动物乱吃一通的“胡乱进食”现象。那些商业捕鱼人就很善于利用这种现象。他们先将大量鱼饵投入水中,引诱鱼群一窝蜂地拥上来。很快这片水域就变成了那些摆动着鱼鳍、张开大嘴争食的鱼儿的天下。这个时候,捕鱼人就把没有放饵的鱼钩抛入水中,把鱼一条一条地钓上来,既省钱又省力。因为这时候鱼已经疯狂到了什么都咬的程度,当然也包括金属鱼钩了。

捕鱼人和百货商店为引人上钩而制造出疯狂争抢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为了吸引鱼群,捕鱼人不会把切成小块的松散鱼饵撒入水中;而进行大甩卖的百货商店也同样会抛出一些事先大肆宣传过的号称是亏本出售的便宜货。不论是哪一种形式的鱼饵,一旦发生了作用,便会出现一个争抢鱼饵的鱼群或人群。在你争我夺的过程中,受现场气氛的影响,鱼群或顾客都变得焦躁不安、心急如焚,完全失去了自制力。他们忘记了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只是盲目地争夺任何被争夺的东西。到头来,无论是那些嘴里挂着空鱼钩、在干燥的船板上拍打着鱼鳍的金枪鱼,还是带着从百货商店里买来的大包小包的商品回到家中的购物者,可能都同样地感到困惑: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不要以为对有限资源的狂热竞争只会发生在金枪鱼和廉价商品的抢购者这些相对来说不很老练的个体身上。1973年,美国广播公司(ABC)黄金时段节目安排副总裁,后来成为派拉蒙电影公司和福克斯电视网的头,被《时代》杂志称为“神奇的大人物”的迪勒做出了一个非常不同凡响的购买决定:出资330万美元购买电影《波塞东历险记》的一次性电视播放权。这个数字之所以值得注意,是因为它大大超过了以往购买电影一次性电视播放权的最高价格——《巴顿将军》的200万美元。事实上,由于出价太高,美国广播公司认为在《波塞东历险记》上将损失100万。正如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特别节目副总裁斯托克当时所说的那样:“他们不可能把钱赚回来,绝对不可能。”

那么,像迪勒这样如此精明而又经验丰富的商人为什么要做一笔预期要亏损100万美元的生意呢?答案可能就在这笔交易中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特点上:这是第一次将电影版权以公开投标的方式卖给电视网。在此以前,三大商业电视网从来没有被迫以这种形式为稀缺资源竞争过。这个主意是该片善于哗众取宠的制片人艾伦和20世纪福克斯副总裁塞尔夫想出来的。最后能有这样的结果,一定让他们欣喜若狂。但是,我们怎么知道是拍卖的形式而不是电影本身的质量导致了这个让人瞠目结舌的价钱呢?

一些参加了拍卖的人的意见提供了有利的证据。首先是胜利者迪勒关于如何为他的电视网制定未来政策的讲话,这些话好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说,“美国广播公司已经决定以后不再进入拍卖市场。”而更发人深省的则是迪勒的对手,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电视部总裁伍德的讲话。在拍卖中他几乎失去理智,要与ABC和NBC一比高下:

开始我们是非常理智的。我们先给这部电影定了一个价钱,定价的根据是它能为我们赚多少钱,然后又在这个基础上留了一点余地。

但跟着投标开始了。ABC开始出价200万,我回敬了240万,ABC又提高到280万。到了这个时候我们都头脑发热起来。我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一样,继续叫价。最后,我把价格出到了320万。那一刻,我对自己说:“天啦,如果我拿到这部电影,我该怎么办呢?”当ABC的出价最后超过了我的价钱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如释重负。

这是一次极有教育意义的经历。

根据记者麦肯齐的采访报道,当伍德说“这是一次极有教育意义的经历”这句话时,他是面带微笑的。我们可以肯定,当ABC的迪勒发誓“不再进入拍卖市场”时,他一定笑不出来。两人显然都从“伟大的波塞东拍卖”中汲取了教训,但其中的一个却付出了100万元的学费。幸运的是,这也给我们上了一堂极有价值却不是那么昂贵的一课。值得注意的是,笑到最后的是没有得到大家都想得到的那个目标的人。一般来说,当尘埃落定之后,我们会发现失败者表现得像获胜者,而获胜者却像失败者。此时,我们应该对那种引起喧嚣的条件(在这个例子中是对短缺资源的公开竞争)保持特别的警觉。正如电视公司的总裁们学到的,每当我们遇到资源短缺加竞争的魔鬼组合时,一定要特别小心谨慎。

得而复失 / 争夺 / 自由 / 权利 / 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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