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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战区防御(续)

2019年5月24日  来源:战争论 作者:克劳塞维茨 提供人:chengpan27......

但是,防御是由决战和等待这两个不同的要素组成的。本章所要讨论的就是这两个要素的结合问题。

首先,我们必须指出,虽然等待状态还不是全部防御,但它是防御要达到自己的目标所必须经过的一个阶段。只要一支军队还没有撤离它负责防御的地区,由进攻引起的双方军队的紧张状态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只有胜负已定时才会出现平静,而只有当进攻者或防御者有一方退出战区时,才可以认为胜负已经决定(不管是怎样的一种胜负)。

只要军队还在它所在的地区坚守,这一地区的防御就还在继续,从这个意义上讲,防御某一战区同在这一战区进行防御是一回事。至于敌人暂时夺去了这个战区内或多或少的土地,这是无关紧要的,因为这只是暂时借给他而已。

我们这样来认识等待状态,是想借此来确定它同整个防御的正确关系,然而,只有当决战必然会真正进行而且双方都认为决战不可避免时,这种看法才是正确的。这是因为,双方兵力的重心以及以这些重心为基础的战区只有通过决战才能起作用。决战的想法一旦消失,重心也就失去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整个军队也就失去了作用。这时,构成整个战区概念的第二个主要组成部分——占有国土就直接跃居为首要目的。换句话说,双方在战争中越不寻求决定性打击,战争就越成为一种单纯的监视状态,占有国土就越加重要,防御者就越要直接掩护一切地区,进攻者就越要扩大占领的地区。

无可讳言,绝大部分的战争和战局与其说是接近于生死存亡的斗争,即至少有一方力求决战的斗争,还不如说是接近于纯粹的监视。只有19世纪的战争才在极大程度上具有前一种特点,因而只有在这些战争中才可以运用根据这种特点建立起来的理论。但是,很难设想所有未来的战争都会具有这种特点,与此相反,其中大多数战争仍将带有相互监视的特点,所以理论要相对实践起指导作用,就必须考虑到这一点。因此,我们将首先考察有决战意图贯穿和指导着整个军事行动的情况,即发生真正的、绝对的战争(如果我们可以这样表达的话)的情况,然后,在另一章中,再考察战争由于或多或少地接近于监视状态而产生的变化情况。

在第一种情况下(是防御者等待进攻者发起决战,还是防御者自己寻求决战,对我们来说是一样的),战区防御的实质就在于防御者坚守在战区,随时都可以进行有利的决战。这时,胜负的决定可能是通过一次会战,或是一系列大规模的战斗,或者是仅仅通过双方兵力的部署,即可能的战斗所形成的态势带来的结果。

即使会战不像我们以前多次指出的那样,是最主要、最常用、最有效的决定胜负的手段,它毕竟还是决定胜负的手段之一,仅仅这一点往往就足以要求在可能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战区的主力会战就是重心对重心的打击。我们在自己重心上能够集中的兵力越多,我们取得的效果也就越大、越可靠。因此,任何分割兵力的做法,如果没有特别的目的(这个目的可能是通过一次胜利的会战所达不到的,也可能是会战取得胜利结局的一个条件),都是应该加以反对的。

然而,仅仅做到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还不等于具备了全部基本条件,还必需有一个能使军队比较有利地进行会战的兵力部署。

这两个基本条件同我们在《抵抗的方式》一章里所谈的各种不同的防御方式是完全可以适应的,因此,根据具体情况的需要把这些基本条件同它们结合起来并不困难。但是,有一点初看起来似乎是有矛盾的,这就是如何找到敌人重心的问题。而且,因为它是防御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所以更有必要加以阐明。

如果防御者能够及时得知敌人沿着哪些道路前进,自己在哪条道路上能够特别准确地遇上敌人的主力,那么,他就可以在这条道路上迎击敌人。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虽然防御者往往在进攻者开始行动以前就要采取一般的措施,设置要塞和大的军械库,以及确定军队的平时员额等等,这都是进攻者行动的依据,但是,在军事行动真正展开时,对进入战场的进攻者来说,防御者却好像是纸牌游戏中的下家一样,享有特殊的有利条件。

要想大举侵入敌国,就必须进行大规模的准备工作,例如筹集粮秣、储备武器装备等等。这些准备工作需要很长的时间,因而防御者有足够的时间采取对策。同时,还应该看到,防御者所需要的准备时间总比进攻者短,因为任何国家为防御所作的准备都要比为进攻所作的准备充分一些。

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如此,但是,在具体情况下防御者仍有可能无法确定敌人入侵的主要路线在哪里,如果防御需要采取一些费时很多的措施(例如构筑坚固阵地等等),那么就更容易出现这种情况。此外,即使防御者确实是在进攻者的前进路线上,只要防御者不对进攻者发起进攻,进攻者稍微改变一下自己原来前进的方向,就可以绕过防御者所占领的阵地,而在农业发达的欧洲,阵地两侧肯定有道路可以通过。在这种情况下,防御者显然不能在阵地上等待敌人,至少不能指望在防御阵地上进行会战。

但是,在讨论防御者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采取的其他手段之前,我们必须先考察一下这种情况的性质及其出现的可能性。

在每个国家及其每个战区(目前我们就是一直在谈战区)里,通常都有一些能使进攻取得特别大的效果的目标和地点。我们认为,在讨论进攻时再来比较明确而详细地论述这个问题最为合适。在这里,我们只想指出,如果说最有利于进攻的目标和地点是进攻者决定自己进攻方向的依据,那么这个依据反过来对防御者也必然有用,当防御者还不知道敌人的意图时,这个依据必然是他行动的指南。如果进攻者不选定这个最有利的方向,他就得放弃他本来可以得到的一部分利益。显然,如果防御者恰好在这个方向上防御,进攻者不付出代价不做出某种牺牲就不可能避开防御者或从其侧面通过。由此可见,防御者摸不准进攻者的方向的可能性和进攻者从防御者侧旁通过的可能性都不像初看起来那样大,因为进攻者在选定这一个或那一个方向时所遵循的某种依据是早已存在的,而且大多是充分有力的,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防御者以及防御者在某一地点的设施都不会遇到敌人的主力。换句话说,只要防御者的阵地选择得当,在大多数情况下敌人肯定会向这里进攻的。

但是,我们不应该也不能因此就否认在某种情况下进攻者不向防御者阵地前进的可能性。这里有一个问题:在这种情况下防御者应该怎么办,防御者原来所处的位置能提供的有利条件还剩下多少。

如果提出这种的问题,当进攻者从防御者侧旁通过时,防御者到底可以采取哪些手段?其答案如下:

(1)一开始就把兵力分为两部分,用一部分准确地迎击敌人,然后用另一部分赶去增援。

(2)集中兵力占领一个阵地,在敌人从侧旁通过时,迅速向侧方运动去拦击敌人。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向侧方运动已经不能恰好拦住敌人,必须稍稍后退一些,占领新的阵地。

(3)集中兵力从侧面袭击敌人。

(4)威胁敌人的交通线。

(5)采取和敌人同样的方法,也从敌人侧旁通过,去进攻敌人的战区。

我们所以在这里提出第五种手段,是因为这种手段在某些场合也许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实际上这一手段同防御的意图,也就是同选择防御的理由是矛盾的。因此,只能把它看做是敌人犯了重大错误或是具体情况所产生的其他特点而引起的一种不正常的现象。

威胁敌人交通线要有一个前提,即我们的交通线要比敌人更有利。这也是有利的防御阵地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之一。尽管这种威胁可能经常给防御者带来某些利益,但是单纯对战区进行防御时,这种威胁一般不会导致决战,我们在前面就已经说过,战区防御时决战是战局的目的。

一个战区的面积通常不会大到使进攻者的交通线变得很脆弱,而且,进攻者实施攻击通常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而威胁交通线这一手段产生的效果却很缓慢,因此即使进攻者的交通线很脆弱,威胁交通线也不能阻止进攻者前进。

由此可见,在对付力求决战的敌人时,或者我们自己也很希望进行决战时,这种手段通常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防御者还可以利用的其余三种手段的目的都在于进行直接的决战,也就是以重心对付重心,因此,它们更符合防御的任务。但是,我们在这里必须立即指出,尽管我们并不完全否定其他两种手段,但我们还是认为第三种手段要比其他两种手段优越得多,我们认为在大多数情况下,第三种手段才是真正的抵抗手段。

把兵力分为两部分的部署,有被卷入一次前哨战的危险。如果面临的是一个坚决的敌人,那么,这种前哨战在最有利的情况下也只能是一次大规模的对抗,它不能成为防御者所期望的决战。防御者即使判断正确,懂得避开这条路,暂时把兵力分开进行抵抗,也总会大大削弱打击的力量,而且人们永远也不能担保,先去迎击敌人的那些部队不会遭到很大的损失。不仅如此,这些部队进行抵抗时通常最后都要向赶来的主力部队退却,这往往给主力部队造成战斗失败和措施错误的印象,这样,就会极大地削弱精神力量。

第二种手段是运动阵地上的集中兵力到敌人企图迂回我方阵地的道路上去拦阻敌人。防御者运用这种手段时容易因贻误战机而陷入两种措施都用不上的困境。其次,防御会战要求统帅沉着冷静、深思熟虑、了解(甚至熟悉)地形,而这一切在仓促地去拦阻敌人时是做不到的。另外,可以作为一个良好的防御战场的阵地,并不是在任何道路上或在道路上的任何地点都可以找得到的。

与此相反,第三种手段,即从侧面袭击进攻者,也就是迫使进攻者变换正面来进行战斗,却是极为有利的。

首先我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进攻者往往会暴露自己的交通线(在这里是退却线),而防御者,就其总的情况来看,特别是就其部署所应具备的战略特点来看,却处于有利地位。

其次(这是主要的一点),每一个想从防御者侧旁通过的进攻者都会在两种完全对立的意图之间举棋不定。为了到达进攻目标的所在地,他本来想前进,但为了对付时刻都可能遭到的来自侧面的袭击,他又需要随时准备把兵力转向侧方,而且要集中兵力进行还击。这两种意图是相互矛盾的,内部关系会因此极度混乱,进攻者很难采取符合各种情况的措施,在战略上很可能处于最不利的境地。假如进攻者确切知道将在何时何地遭到袭击,他当然能够巧妙灵活地采取一切对策。但是,如果在他不了解情况而又必须前进的情况下发生了会战,他就不得不仓促地集中兵力应战,也就是说肯定是在不利的条件下应战。

如果说防御者也有发起进攻会战的有利时机,那么,这个时机首先就是上述情况出现的时刻。如果我们再考虑到,防御者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了解地形和选择地形的有利条件,他的行动还可以先作好准备并在行动中保持主动等,那么我们就不会怀疑,防御者在这种情况下比他的敌人占有决定性的战略优势。

因此,我们认为,防御者集中兵力据守在选择得当的阵地上,可以沉着地等待敌人从自己侧旁通过。即使进攻者不攻击防御者的阵地,即使就当时的情况来说威胁进攻者的交通线是不适当的,防御者仍然有从侧面进行袭击以求决战的有利手段。

在历史上我们之所以几乎没有看到过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为防御者很少有勇气坚守这样的阵地,通常他们或是把兵力分割开了,或是仓促地横向行军和斜向行军转移到进攻者的前面去了,另一方面是因为进攻者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不敢从防御者侧旁通过,而是停下来不再前进。

在这种场合,防御者被迫进行进攻会战。于是他就不得不放弃以逸待劳、坚固的阵地和良好的筑垒工事等有利条件,一般情况下,使进攻者在前进中遭到截击陷入不利处境并不能完全抵偿防御者自己失去的那些有利条件,因为进攻者正是为了避开防御者的这些有利条件才使自己陷入这种不利处境的。不过进攻者的这种处境毕竟会给防御者带来某些补偿,因此我们不能像某些历史评论家在提出片断的理论时常做的那样,遇到两种对立的条件就认为两者完全抵消而没有任何剩余。

但是,我们不是在这里玩弄逻辑,恰恰相反,我们越是从实际的方面来考察这个问题,就越会认为这是一种概括、贯穿和支配整个防御行动的思想。

防御者只有在敌人从他侧旁通过时立即决定全力袭击敌人,才有把握避开两种很容易陷入的绝境:分割兵力和仓促向侧方运动去拦阻敌人。在这两种绝境中,防御者将被进攻者所左右,不得不采取最紧急的措施和最危险的仓促行动。采取这些防御方法时,只要碰到一个力求胜利和决战的坚决果敢的敌人,防御就会被粉碎。但是,如果防御者为了进行共同战斗而在适当的地点把自己的兵力集中在一起、并决定在关键时刻用这支军队从侧面去攻击敌人,那么他就做对了,他就可以得到处于防御地位所能得到的一切有利条件。这时,其行动就具备了准备良好、沉着、稳妥、一致和简单等特点。

我们在这里不能不提一提同这些观念有密切关系的一个重大历史事件,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错误地引用这个例子。1806年10月,普鲁士军队在提林格等待拿破仑率领的法国军队时,部署在法军可能进军的两条大道之间,一条经过埃尔富特、莱比锡至柏林,一条经过霍夫、莱比锡至柏林。普军原来的意图是直接穿过提林格山,开到弗兰肯地区,但在放弃这一意图之后,由于不了解法军将从哪条道路进军,只好选择了这个中间位置。这样的部署必然会导致仓促向侧方推进的行动。

普军实际上就是这样部署的,他们认为法军将经过埃尔富特,因为通向埃尔富特的道路情况良好。但是,他们没有考虑到法军会走通向霍夫的那条道路上,一方面是因为这条道路距离当时普军所在的位置有二三天的行程,另一方面是因为中间隔有很深的萨勒河河谷。当时,布朗施魏克公爵丝毫没有这样考虑,也没有为此进行任何准备,但是,霍恩洛厄侯爵或者说马森巴赫上校(他曾力图使公爵接受这种想法)却始终是这样考虑的。至于把萨勒河左岸的部署转变为对前进中的拿破仑军队的进攻会战,也就是转变为上面说过的侧面袭击,那就更谈不上了。因为,如果说萨勒河是一个还可以在最后时刻拦阻敌人的障碍,那么一旦敌人占领了萨勒河的对岸(至少是一部分),萨勒河对普军转入进攻来说必然也是一个极大的障碍。因此,布朗施魏克公爵决定在河这边等待事件的进一步发展,如果可以把首脑众多的大本营处在混乱和犹豫不决的情况下所产生的这种决定称为个人决定的话。

不管人们对这种等待做出怎样的评价,结果都会使普军面临下列三种情况:

(1)如果敌人渡过萨勒河向普军挑战,普军可以对敌人发起进攻;

(2)如果敌人不进攻普军阵地而继续前进,普军可以威胁敌人的交通线;

(3)普军在认为可能和有利的情况下,可以通过迅速的侧敌行军先敌赶到莱比锡。

在第一种情况下,普军依靠巨大的萨勒河河谷在战略和战术上都占很大优势。在第二种情况下,普军也在战略上占有巨大优势,因为敌人的基地只是普军和中立国波希米亚之间的一个狭窄的地区,而普军的基地却极为广阔。甚至在第三种情况下,普军由于有萨勒河的掩护,也不会处于不利的地位。尽管大本营确实考虑过这三种情况,在混乱而犹豫不决的情况下有过这种正确的想法,由于其自身的混乱和不了解情况,这个想法终究没有实现,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在前两种情况下,萨勒河左岸的阵地可以看做是真正的侧面阵地,而作为侧面阵地,它无疑具有很大的优越性。但是,用一支信心不强的军队占领这种侧面阵地来对抗优势很大的敌人,来对抗拿破仑这样的人,却是一个非常冒险的措施。

瑞克公爵经过长时间的犹豫之后,到10月13日才选定了上述最后一种措施。可是时间已经太晚了。拿破仑已经开始渡过萨勒河,耶拿和奥尔施泰特会战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布朗施魏克公爵由于优柔寡断而使自己处于两头落空的境地:要离开自己所在位置向侧方运动去拦阻敌人已经为时太晚,而要发起有利的会战又为时太早。尽管如此,当时普军选择的阵地仍具有很大的优越性,以致公爵能够在奥尔施泰特附近消灭敌人的右翼,而霍恩洛厄侯爵能够通过一次牺牲较大的退却脱离险境。但是,他们却不敢在奥尔施泰特夺取本来有把握取得的胜利,而希望在耶拿获得其实是完全不可能的胜利。

无论如何,拿破仑是感觉到萨勒河畔的战略意义的,因而他不敢从它侧旁通过,而决定在敌前渡过萨勒河。

我们认为,上面的论述已经充分说明采取决定性行动时防御同进攻的关系,并且已经揭示了联结防御计划各个问题的线索的性质和关系。我们不打算更详细地研究各个具体的部署,因为这样做会使我们陷入无穷无尽的具体情况中去。如果统帅为自己提出了特定的目标,那么他就应该看一看各种地理和政治情况的统计数字,敌我双方军队的物质和人员的状况同这一目标相适应的程度,以及在实际行动中,它们对双方将产生制约作用。

但是,为了更明确地联系到我们在《抵抗的方式》一章里谈到的一个比一个更强的防御方式,为了对它们有更清楚的认识,我们想在这里指出与此有关的一般情况。

(一)对敌人发起进攻会战的根据可能有以下几种:

(1)确定进攻者以极分散的兵力前进,这样即使我们力量很弱,仍有获胜的希望;

但是,进攻者实际上是不大可能分散前进的,因此,只有在确切知道敌人分散前进的情况下,防御者采取进攻会战才是有利的。没有充分的根据,只凭单纯的推测就指望出现这种情况,并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通常会陷入不利的境地。这是因为,如果后来的情况不像我们期待的那样,我们就不得不放弃进攻会战,而对防御会战又没有做好准备,于是只好被迫退却,这样一切就几乎都得让偶然性来支配了。

在1759年的战局中,多纳率领的军队对俄军进行的防御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这次防御以韦德尔将军指挥的齐利晓会战的失败而告结束。

拟制计划的人所以喜欢使用这种手段,只是因为它能很快地解决问题,但他们却不考虑,作为这一手段基础的前提条件到底具备了多少。

(2)我们本来就有足够的兵力可以进行会战;

(3)敌人迟钝而又犹豫不决,我们进攻特别有利;

在这种场合,出其不意的效果比一个良好阵地所能提供的一切地形优势更有价值。用这种方式发挥精神因素的威力,是优秀的作战指挥的实质。但是,无论如何,理论必须着重地指出:这些前提必须有客观的根据。如果没有任何具体的根据,只是一味地空谈不平常的攻击的优越性,并以此作为拟制计划、进行考察和批判的依据,那完全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做法,是不能容许的。

(4)我军的素质特别适于进攻。

腓特烈大帝认为,他的军队是一支灵活、勇敢、可靠、惯于服从、行动准确、充满自豪感并受此鼓舞的军队,这支军队还熟练掌握了斜形攻击方式,这支军队在他坚强而大胆的控制下,是一种更适于进攻的工具(与防御相比),他的这种看法无疑是正确的,也是切合实际的。腓特烈大帝的军队具有的这一切特点,的确是他的敌人所没有的,他正是在这方面占有了决定性的优势。大多数情况下,对他说来,利用这些特点比求助于堡垒和地形障碍更有价值。但是,这样一种优势是极少见的,一支训练有素、惯于进行大规模机动的军队只是这种优势的一个部分而已。即使腓特烈大帝认为普鲁士军队特别善于进攻,而且后来有些人也不断这样随声附和,我们也不应该对这种提法给予过高的评价。战争中,人们在进攻时大多感到比在防御时轻快和更有勇气,这是一种对任何军队都有的共同的感觉,恐怕没有一支军队的统帅和指挥官不这样称赞他的军队。因此,我们不应该轻易地被表面上的优势所迷惑,而忽略了实际的有利条件。

兵种的比例,如骑兵多而火炮少,也可能成为发起进攻会战的一个非常合理和极其重要的根据。

我们还可以列举以下几种根据:

(5)我军完全找不到良好的阵地;

(6)我们急需决战;

(7)最后,上述几个或全部原因共同发生作用。

(二)在一个地区内等待敌人,以便后来在这个地区向敌人发起进攻(如1759年的明登之战),最合理的根据是:

(1)双方兵力的对比对防御者较有利,防御者可以不必寻找坚固的阵地;

(2)有特别适于等待敌人的地形。至于什么地形适合于等待敌人,这属于战术问题。我们只想指出,这种地形的特点主要是便于我方通行而不便于敌方通行。

(三)在下列情况下占领一个阵地,以便真正等待敌人的进攻:

(1)防御者兵力很少,不得不利用地形障碍和堡垒进行掩护;

(2)地形提供了这种良好的阵地。

防御者越不寻求决战,只满足于消极成果,并且确切知道敌人将迟滞不前和犹豫不决,最后会放弃其计划,那么,上述第二和第三两种抵抗方式就越值得重视。

(四)坚不可摧的营垒只有在下述情况下才能达到目的:

(1)营垒设在极为优越的战略地点;

这种营垒的特点是,在这种营垒里的守备部队是不容易战胜的,因此敌人就不得不采用其他手段,也就是说,敌人要么只好抛开这个营垒继续追求自己的其他目的,要么就必须围困这个营垒,使守备部队饿死。如果敌人做不到这两点,这个营垒在战略上就具有很大的优越性。

(2)防御者可以期待得到外援;

占据尔纳营垒的萨克森军队就曾经这样做过。尽管这种做法遭到了不幸的结局而使人们发表了一些意见,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1.7万萨克森军队用另外的方法决不可能抵抗4万普鲁士军队。如果奥地利军队在洛博西次没有更好地利用由此而得到的优势,那只能说明奥军的整个作战方法和军事组织很差。毫无疑问,如果萨克森军不进入皮尔纳营垒而向波希米亚退去,那么,腓特烈大帝在这次战局中就会把奥军和萨克森军一起赶过布拉格,并占领这个地方。凡是不愿承认这个有利的方面而总是只想到最后全军被俘这一事实的人,都不懂得上述那样思考问题,而不那样思考,就不会得到任何可靠的结果。

但是,因为(1)、(2)两种情况都是很少见的,所以利用营垒是一种需要周密考虑的措施,而且只有在少数场合才能够成功。如果有人企图利用这种营垒使敌人望而生畏,以致使敌人的全部活动陷于瘫痪,那是极其危险的,也就是说,他有可能不得不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作战。如果说腓特烈大帝在崩策尔维茨利用这种营垒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么人们应该佩服的是他非常正确地判断了敌情。当然,在这种场合比在其他场合更应该看到,如果情况危急,腓特烈大帝率领剩下的部队是可以夺路而出的,同时要看到,腓特烈大帝身为国王,处在可以不需要负责任的地位。

(五)如果国境附近有一个或几个要塞,那么主要问题就是:防御者应该在要塞前面,还是在要塞后面进行决战。在要塞后面进行决战,有下面三个根据:

(1)敌人占有优势,我们必须先削弱敌人的力量,然后再同他战斗;

(2)要塞就在国境附近,当防御者必须放弃一部分国土时,这部分国土的面积不至于过大;

(3)要塞有防御能力。

要塞的主要任务之一无疑(或者说应该)是在敌人前进时使敌人的兵力受到损失,大大削弱我们准备与之决战的那部分敌人兵力。如果我们很少看到有人这样利用要塞,那是由于这一方或那一方都很少寻求决战。而我们这里所谈的却正是寻求决战的情况。因此,我们认为,防御者在边境附近有一个或几个要塞时,他应该把这些要塞放在自己的前面,自己在要塞后面进行决战,这是一个既简单而又重要的原则。我们承认,在要塞后面进行会战同在要塞前面进行会战相比,即使失败时战术上的结果相同,前一场合所丧失的土地也要多一些。不过这个差别与其说是根据事实材料得出来的,还不如说是想象出来的。我们自己也会想到,在要塞前面进行会战,可以选择良好的阵地,而在要塞后面进行的会战,在大多数情况下(即敌人围攻要塞,要塞有被攻破的危险的情况下)却必然会变成进攻会战。但是,在后一种情况下进行决战时,敌人的兵力已经削弱了1/4或1/3,如果他遇到几个要塞,甚至会削弱一半。在这种情况下,上述微小的差别同我们在这方面取得的利益比较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我们认为,在决战不可避免(不管是敌人寻求决战,还是我们自己的统帅寻求决战),或者我们没有把握战胜敌人,或者从地形条件来看不急需在前面较远的地方进行会战等情况下,邻近的、抵抗力强大的要塞必然会直接促使我们从一开始就撤到要塞后面,在那里借助要塞进行决战。这时,如果我们在距离要塞很近的地方占领阵地,进攻者不把我们赶走就不能围困或封锁这一要塞,那么,进攻者就会被迫来攻击我们的阵地。因此我们认为,在一个重要的要塞后面附近选择一个良好的阵地,是在危险的处境下可能采取的一种最简单、最有效的防御措施。

当然,假如要塞距离国境很远,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采取上述措施就会让出很大一部分战区,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做这样的牺牲。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措施就接近于向本国腹地退却了。

另一个条件是要塞应有的抵抗能力。大家知道,有些地点,特别是一些大城市即使构筑了工事,也是不能同敌军直接接触的,因为它们经不住大量军队的猛烈攻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阵地必须在这些地点后很近的地方,以便守备部队能够得到支援。

(六)最后,向本国腹地退却,只有在下列情况下才是一种合理的措施:

(1)双方在物质和精神力量方面的对比使我们不能在国境上或国境附近进行有效抵抗;

(2)主要问题在于赢得时间;

(3)国土的情况有利于向腹地退却,这一点我们在第二十五章已经谈过。

到这里为止,我们讨论了战争一方寻求决战,决战不可避免的情况下的战区防御。但是,我们必须提醒一下,战争中的情况并不那样简单,如果有人想把我们在理论上所确定的原则和所作的说明运用到实际战争中去,那么他还应该认真读一读第三十章。并且应该想到,统帅在大多数情况下总是在决战和不决战这两种倾向之间进行选择,根据实际情况,有时比较接近这一倾向,有时比较接近那一倾向。

战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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