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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何级数传播

2021年10月25日  来源:模仿律 作者:[法]加布里埃尔·塔尔德 提供人:zhaotou97......

接下来还需要说明的是,应用上面这条规律之后,对最复杂、乍一看最令人困惑的曲线的解读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当然,完全符合刚才描绘的这种理想类型的曲线少之又少。这是因为任何发明在传播并遭遇其他发明的过程中,无不给其他发明注入促进成功的因素,或者是被其他发明削弱,或者是受到物质或生理因素(比如匮乏或流行病)的制衡,政治突发事件的制衡就更不用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没有看清我们所说的规范的全貌,至少是看清了细部。让我们姑且忽略天灾人祸、战争或革命令人不安的影响。让我们先忽略粮价高而引起的“偷窃曲线”的上升,也忽略粮食减产而造成的“酗酒曲线”的下降。去掉这些外部因素来看曲线,尤其是根据前几页描绘的规则去除这些因素之后,我们就可以肯定,一旦克服首批障碍,一旦这条曲线明白地显示上行的走势,每一个向上的偏离都能揭示特定时刻插入的有助于它上行的发现或改进;每一次趋向于走平的下降都能揭示特定时刻一个与之对抗的发明。[10]

如果研究每一次改进的效果,我们也可以看到,每一次的改进都要花费一定的时间,然后才能被接受,而且它的传播会时快时慢,并最终停止。织布机、电报、炼钢技术每一次被改进时,都会产生逐渐的、有时又是迅猛的延伸,经过一段见习期之后,它们就被用于纺织工业、电报业务和钢铁生产——这个过程还用得着回忆吗?每一次改进时,新的发明人都要追随以前的发明人的足迹前进——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通过减少对内的税收,或者通过国际协定而使某一种产品的销售增加了一两倍之后,一个意料之外的领域在地方产业中应运而生——在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又看见了两条模仿的潮流交叉吗?一条是亚当·斯密的潮流,另一条是土巴该隐[11]的潮流。这后一个人叫土巴该隐也好,叫别的名字也好,反正他就是冶金人的先驱。倘若有朝一日看见纵火案的曲线和离婚案的曲线突然上升,只要稍事调查,就可以发现,纵火案的上升是因为保险业务的兴起,离婚案的上升则是因为刚刚制定了容许穷人免费申请离婚案的法律。

假如一条不规则的统计曲线和上述分析相抵触,不能化解为正常的曲线或片段,那就是说它本身并不重要,它的基础是奇异的罗列,是没有启迪意义的非相似性单位的罗列,是某些行为或客体的任意罗列。不过,如果揭示一个隐藏的欲望或信念,上述数字罗列的有序性就会突然显示出来。我们来看看法国政府从1833年至今每年在公共设施上投入的经费的统计表。这一组数字极不规则,虽然它们表现出了非连续性,但总体上的递增趋势还是非常明显的。这里仅指出一个事实,提请读者注意:1843年的统计数字突然上升,然后保持比较高的水平走势,每年大约是1.2亿法郎,直到1849年突然暴跌。我们知道,这段时间里的陡升是由于修铁路。这就是说,发明铁路的模仿性传播和大多数公共设施中的老发明相抵触,老的公共设施有公路、桥梁、运河等。遗憾的是,政府干预并垄断了公共设施,这就是统计数字不规则的原因。如果私人投资的主动性不受干扰,连续不断的增长就必然会出现,集体意愿断断续续爆发的特征就不会出现。不过,在政府干预造成的回旋数字之下,的确隐藏着一种真实的、无可争辩的规律性。1842年6月11日通过铁路法之后,铁路网就初步形成了。但在此之前,对铁路这个新发明是否有用的信心是非常虚弱的,实现这个思想的欲望也是非常虚弱的。实际上,只有等到修铁路的思想已经广泛传播之后,铁路法才能被通过,铁路网才能修建起来——难道不是吗?

我们在这里看到,上述不规则的统计表掩盖着持续而规则的进行性增长,这张统计表本身就可以解释这个递增趋势。议会近年制订弗雷西内[12]计划之后,投入公共设施上的开支又出现了惊人的增长——难道这不是因为信心和欲望持续不断地增长,不是欲望这个趋势遵循正常的曲线吗?倘若我们就这个增长趋势做一次公共舆论的大致统计,上述统计表毫无疑问就是很不恰当的——这个事实难道不是很清楚吗?当然,就每年的航班和乘客的增长、铁路货运的增长做大致的估计,会更有价值。

[1]凯特勒(Adolphe Quetelet,1796—1874),比利时数学家、天文学家、统计学家和社会学家,提出“平均人”“道德统计学”等概念,著有《论人及其才能的发展》等。——中译者注

[2]与此同时,它们也在强化自己的地位,广度上的进步又加速了其深度的进步。顺便指出,古今历史意义上的热情或狂热,都可以用自我模仿和模仿他人的互动来解释。

[3]这种情况并非19世纪特有的现象。德拉汉德(Delahante)先生说过,18世纪法国政府的“总税收稳步增长,从1亿法郎增加到1.6亿法郎”。(Une famille de finances au XVIIIe siècle?,I,195,Paris, 1880. ——英译者注)

[4]罗伯特·富尔顿(Robert Fulton,1765—1815),美国工程师、发明家,发明了第一艘实用潜艇和鱼雷,制造了第一艘蒸汽船“克莱蒙特”号。——中译者注

[5]乔治·斯蒂芬森(George Stephenson,1781—1848),英国发明家、工程师,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发明火车机车。——中译者注

[6]安德烈·帕芒蒂埃(Andre Parmentier,1780—1830),美国园艺家。——中译者注

[7]安德烈·安培(André Marie Am ?ere,1775—1836),法国物理学家,电动力学奠基人之一,制定安培定律。——中译者注

[8]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1483—1546),德国人,欧洲宗教改革倡导者,基督教路德宗的创始人,1517年发布《九十五条论纲》,抨击教皇,否定其权威性,将《圣经》翻译成德文。——中译者注

[9]一种信念和欲望停止传播之后,还可以在既定的范围内生根。比如,一种宗教和革命理论在它完成征服之后是可以继续扎根的。此前,这种逐渐扎根的趋势,和尾随它的逐渐扩张一样,也呈现出一些界线分明的、类似的阶段。起初,信念还会面对挑战,这挑战就是自觉的判断;同理,初生的欲望就是目的和意志。随后,由于逐渐成长的一致性,由于一致性加强了每个人的信念和意志,判断就成长为原理和教条,几乎成了无意识的准感知(quasi-perception),目的就成了纯粹的激情或欲望。最后,教条的准感知直接感受到对立的、强有力的感知的制约,于是就不再获得新的力量。同理,已有的欲望和某些固有的或更加强大的欲望的对抗,也止步不前,于是就走下坡路,隐匿到心灵深处了。

[10]否则,这一次下降仅仅是表面上的下降。过去,人们对烟草的消费持续增长,目前也是在增长之中。总税收稳步增长的事实就可以证明这样的增长。1730年的税收是1 300万法郎,1758年增长到2 600万法郎,接着就突然下降。表面原因似乎指向对消费的限制,后来证明减少的原因是有人大肆作假。[参见德拉汉德的书《一个18世纪的家庭》(Une famille de finance au XVIIIe siècle,II,312.)]我们再回头说烟草消费的增长,1730年的消费是1 300万法郎,1835年增长到7 400万法郎,1855年又增长到1.53亿法郎,1875年再增长到2.9亿法郎。不过,这个增长率倾向于放慢脚步。美洲印第安人教我们使用烟草,可是他们最近完全戒除了吸烟草和闻鼻烟的习惯,这实在是令人惊叹。

[11]土巴该隐(Tubal Cain),《圣经·旧约》人物,该隐后裔,传说中的钢铁匠祖师。——中译者注

[12]弗雷西内(Freycinet,1828—1923),法兰西学院院士、法国政治家,先后在议会和政府担任各种要职,直至总理,实行由政府购买铁路、修筑新线、开辟航道的政策。——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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