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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不是这样感知情境的

2021年10月1日  来源:表象与本质 作者:[美]侯世达;[法]桑德尔 提供人:zhaotou97......

人类不是这样感知情境的

当tky听到abc讲自己变成abd的故事时,它的脑中会立刻想起什么事?当然是自己变成tkz的时候了,对吧?这看起来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有样学样问题,就像是问:“在玩有样学样时,如果abc变成了abd,那么pqrs会怎么做?”但是,tky并不是像abc或pqrs那样连续的序列。因此,当我们看见并记住abc的故事时,如果把“作为字母表上的连续序列”当成故事的一部分的话,那么tky与存储的记忆并不匹配。所以,对于这个有样学样问题,只能这么回答:“适用于从abc变到abd的概念框架不能被推广到tky上,因为tky不是一个字母表上的连续序列。”但是,人们的反应并不是这样。这是一件好事:如果脑中的概念框架如此狭隘和僵化,我们将变得毫无洞见。

现在想想,iijjkk正在听abc讲着自己变成abd的故事,然后iijjkk也回应道:“嘿,有一次我也遇上同样的事了!”你觉得iijjkk发生了什么呢?你可不会想着它变成了abd。但是,为什么这个念头不会出现你的脑中呢?因为看待世上事情的方式并非如此生搬硬套,我们更倾向于流畅的类比。

多年来,我们对很多人提出了这个问题,没有一个人回复说:“哦,这个简单,就是把iijjkk变成abd!”人们自然而然地离开字面上的层次,有条理地寻找着更高的抽象。因此,在这个例子中,当看到abc的改变只发生在最右端时,几乎所有人都看向iijjkk的最右端,打算对那个位置“作出同样的事”。人们可没想把iijjkk整个字符串变成别的样子,他们只打算改变它的一小部分,因为abc的改变也只涉及了它的一小部分。简言之,人们不觉得abc被从头到脚换成了abd,他们觉得只有c受到了影响。尽管人们称其为“c”,但他们并没有把那个字母当成“c”,而是看成“最右边的字母”。人们所看重的不是字母本身,而是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所以,上文给了一些如何对iijjkk作出同样的事的提示。它最右端的字母(也就是说,它的c)是k,然后把k换成它在字母表上的后继者,即l。这样就有了答案iijjkl。看,一模一样!

回到之前叙述时的口吻,我们当然希望,在iijjkk有机会解释“有一次我也遇上同样的事了”的时候,它说的不是“我变成了iijjkl”。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二者确实“一模一样”。但是,这种“相同”未免太过乏味。“有一次我也遇上同样的事了——我变成了iijjll。”要是iijjkk这么说的话,我们会开心得多。那么,为什么这个版本看似更令人满意呢?

美学不可替代的作用

从某种角度来说,iijjkk?iijjkl这件事与abc?abd这件事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从更深的层次来看,iijjkk?iijjll更像abc?abd。这是一个审美上的判断,而且,当涉及简单、基本的看法时,人们共享某种普遍存在的审美。这种审美基于很多因素,包括抽象与框架整合。它对于人类如何感知身边的世界来说至关重要。存在着一个几乎普世皆准的法则,引导着我们对于世界的看法。这可是一件幸事。因为它意味着,在给定的情境下,两个人甚至是一群人对此的看法可能是一致的。尽管从理论上来讲,他们对情境的关注点可能完全不同,并因此会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对其进行编码。在很多简单的情境之中,有一种很强的倾向仅仅以单一的方式看待这个情境。有样学样领域的妙处之一就在于,它有助于发现这种几乎普遍存在的倾向的本质。

在iijjll这个答案的背后,是人们某种难以抗拒的倾向——感知组块(perceptual chunk)。多亏了格式塔心理学(15),这一概念在20世纪早期得到发展,并在20世纪30年代产生了很大影响。今天人们都理所当然地承认这种感知组块的重要性。但是,它并非总是如此明显。尽管,人们常常质疑格式塔心理学只是在描述心理现象,而非解释,但它的发现是毋庸置疑的。某些感知原则就直接源自格式塔心理学,其中包括“连续性”“优美形态”,以及“整体大于其部分之和”(这与我们感受宏观模式的能力有关)这句格言。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要知道,绝大多数人都自然而然地以某种方式把感知进行组块。事实上,这几乎是人们感受世界的本能方式。

现在回到iijjkk?iijjll这个例子。大多数人倾向于把iijjkk看成是一个有着三对字母的字符串,即ii-jj-kk,而不是把它视作一个有着六个字母的字符串。这种看法把这三对字符串与abc的三个字母对应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很妙了。由于感知组块,ii-jj-kk最右边的“字母”不再是单一的字母k,而是由两个k组成的一组k。换句话说,“字母”一词的含义在情境的压力下,自然地向外延伸了。在这个例子里,避开了只把最右边的一个k变成l的想法,相反,把两个k同时变成l,得到了iijjll这个字符串。总的来说,我们把最右边的“字母”变成了它的后继者,在这么做的时候,本能地以流畅和抽象的方式看待“字母”这一说法。

iijjll背后的故事并不令人惊奇。但关键在于,在所有一切之中,美感是多么紧密地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而且,在面对不同答案的美学特性时,人们的意见往往高度一致。

更明确一点。严格来说,iijjkl这个答案并没有什么错误,它很明显有着自己的逻辑;iijjkd也没什么错误,从“把最右边的字母换成d”的角度看就该如此;甚至连abd这个答案也没有错,只需把替换规则理解为“把整个字符串换成abd”即可。在此关心的并不是对错或是真假。这不是一个黑白分明的领域,在此,并非只有一个正确答案而其他所有可能都必然是错的。相反,这里存在着一系列可能的答案,每一个答案都有自己的逻辑,并有不同程度的吸引力。问题的关键在于吸引力,而非真理。上面讨论的那些答案并不能算错,只能说它们在巧妙与否这一角度上有着不同的“分数”。这取决于它们涉及了多少抽象的、难以形容的“本质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一组答案,iijjkk变成了abd,与人类看待世界的方式完全不搭调。

左手不知右手在干什么

为了给上述讨论提供一些角度,这里提出一个简单的类比问题。首先,请举起你的双手,手掌朝向自己,然后晃动右手的大拇指。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是让左手“做同样的事”。

所以,你晃动了左手的大拇指吗?干得好!但是,你晃动的当然也可以是左手的小拇指,因为它是左手最右端的手指,正如右手大拇指是右手最右端的手指一样。但是,人们能做的和实际上做的并没有必然联系,因为人类在不停地对世界进行分类。而且,是以一种高效,甚至是优雅的方式进行分类。除非有强烈的压力,我们并不是总在小拇指与大拇指之间作类比。但是,当压力足够强的时候,我们常常不假思索便优雅地作出了概念滑动。所以,如果你的右手大拇指与左手小拇指刚好都戴上了戒指,而其他手指上都没戴戒指,那么你晃动的很有可能会是戴戒指的手指,而非左手的大拇指。而且,两个戒指越是明显的相似,晃动的就越有可能是小拇指。在足够的压力下,一个概念会滑向其他相关的概念。

更多的“我也是”小故事

回到有样学样的领域,以及它的“我也是”小故事。mrrjjj正好也是它们这群人中的一员,它也喊道:“我身上也发生了一模一样的事!”那么,你认为mrrjjj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大多数人认为,mrrjjj的故事就是有一天它变成了mrrkkk。是什么让人们这样想呢?每个人都会同意,和其他“竞争对手”mrrjjd、mrrjjk和mrrddd(甚至没提mrdjjj,更不必考虑其他的了)相比,mrrkkk才是赢家。这些“竞争对手”没有一个是错的,就像达·芬奇如果给蒙娜丽莎画上唇须也不能算错一样。这些是审美上的选择。每一个答案都可以自圆其说,而且对于每一个答案,都有一部分人满意,另一部分人不满意。它们各自的道理有着不同的直观层次。比如说,mrdjjj是上面那些答案中最直观的,因为它把第三个字母换成了d。这种直观层次太过极端,从没见过有人说出这个答案。mrrjjd这个答案相较之下不是那么极端,因为换成d的不是第三个而是最右端的字母。mrrddd与mrrjjk这两个答案就更没有那么直截了当了,因为,对于前者来说,换成d的不是最后的字母而是最后的一组;而对于后者来说,最右端的字母被换成了它的后继者,而非d。每当人们到了一个更高的抽象层次,就会发现更符合审美的潜在的结构和模式。俗话说得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幸运的是,至少在有样学样的微观世界里,人们对品味好坏的评价趋于一致。所以,大多数人相信mrrjjj回忆起的事情最好是自己变成了mrrkkk。

不过,奇怪的是,mrrjjj回忆起的却并不是这件事。它没有说:“这就像是我变成了mrrkkk一样!”它当然可以讲这个故事,但是它想起的却并不是这个。mrrjjj讲出的故事是:“这就像是我变成了mrrjjjj一样。”那么,为什么这和abc变成abd的故事“一模一样”?

很明显,mrrjjj和iijjkk一样,可以自然地被分成三部分:m-rr-jjj。接下来,正如ii-jj-kk的情况,这个三部分结构与abc之间的对应关系一目了然。m-rr-jjj中可以看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这三部分的大小不同。事实上,最右端那组的长度是3,中间那组的长度是2……那最左端那组的长度是1吗?只有m自己一个算得上是长度为1的一组吗?没有人会反对。所以,这个情况的本质不再取决于字母层次,即字面的层次,而是数字层次。这就是说,字符串mrrjjj的本质是形如“1-2-3”的潜在模式。这个本质与组成字符串的那些随意字母无关,m、r、j只不过是携带“1-2-3”这个信息的媒介。在这种情况下,字母被忽略了。这里的情况与表象无关,我们只关注深层的事情。

在把三部分结构abc与“1-2-3”对应起来的时候,当然能够看出c就是“1-2-3”中的“3”。然后,把那个“字母”换成是它的后继者。在此,同时发生了好几个滑动,不过都毫不费力。关注的不是mrrjjj最右端的字母,更不会关注字母c,而是“1-2-3”最右端的数字。并不是把那个“字母”改成了它在字母表上的后继者,而是把数字变成了数字上的后继者,当然就是指“4”。这就是为什么mrrjjj对大家说:“我变成了mrrjjjj,就和abc变成abd一样。”这个富于美感的答案就是概念流畅性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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