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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之虎:走进弗洛伊德的世界

2021年9月25日  来源:走神的艺术与科学 作者:(新西兰)迈克尔·C.科尔巴里斯 提供人:zhaotou97......

梦并没有为我们的清醒时光提供任何的精神养料,反而激活了我们的潜意识世界,为我们日后更多的精神漫游创造了新的领地。

我们沉睡时的梦境,正是大脑在漫无边际地遨游。和沃尔特·米蒂的白日梦一样,夜间的梦境也会激活默认模式网络——我们大脑中广泛分布的网状连接,在第一章中出现过,当我们没有集中注意力时,默认模式网络就会开始活跃起来。梦境还是一种故事,带有叙述的结构,其中的事件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展开。我们经历梦境,仿佛它们是真实发生的,但在这方面它们和白天的精神漫游又不一样。假设沃尔特·米蒂是一个真实的人物,那么他一定知道自己实际上并不在一架大型的、带有八个引擎的、疾驰的海军水上飞机上面,而是正坐在焦虑不安的妻子身边,驾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确,他在做白日梦,可是这和我们睡觉时常常做的梦不同。

虽然我们的大部分梦境都很像真实发生的事件,但我们偶尔也会经历几次“清醒梦”,在“清醒梦”里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如果梦境的内容有些令人不快或者害怕,我们可以想办法让自己醒来从而逃离梦境。有种方法对我似乎管用,就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一种非常矛盾的做法,因为有时我只是梦见自己睁开了眼。最近一次我试图这样做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我并没有成功地唤醒自己,反而进入到另一个关于我醒了的梦境,又或者我梦到了整个睡了又醒的过程。正如美国歌手碧昂丝所唱的那样,也许“生活就是一场梦” [18]  ,我们不得而知。

当我们睡觉时,我们在“快速眼动睡眠”(REM)和“非快速眼动睡眠”(NREM)两种状态间不断转换。在REM阶段,梦境十分形象,且持续时间长,这个阶段每隔90分钟来临一次,所以每个晚上我们会经历三次或四次REM阶段。当人们从睡眠中醒来时恰好处于REM阶段,他们说自己80%的时间都在做梦,但是当人们醒来时处于NREM阶段,他们觉得自己只有10%的时间在做梦。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处于NREM阶段的人们认为自己在被叫醒之前脑子里有很多想法掠过——估计自己23%~80%左右的时间在思考。这就表明,在NREM阶段人脑中的想法是以思想的方式而不是以梦境的方式存在的。可是在睡眠开始前的NREM阶段,人们称会有简短但却十分生动的幻觉体验,这种幻觉被称作“入睡前幻觉”,占80%~90%的时间。这种幻觉和REM阶段的梦境不太一样,它们简短、稳定,做梦人并不参与其中。而在REM阶段的梦境里,我们一般都会参与,甚至是痛苦并参与着。

常常由视觉驱动的部分大脑皮层,也会受到这些幻觉的刺激而活跃。一组日本的研究者识别出由视线里的物体和景象引起的大脑视觉区域的活动规律,然后记录三个被试 [19]  志愿者在临睡前相应大脑区域的活动。当被试被叫醒后,他们被要求描述出在被叫醒之前大脑里出现的所有视觉图像。研究者能够根据视觉区域的活动规律预测出图像的内容,准确率达到60%——并不完全准确,但是比碰运气的概率要高出很多。随着图像技术的提升,未来我们一定不需询问就能够准确预测出人们的梦境,那将会是对隐私的极度侵犯。

梦境的内容很少重复,但梦境的一大特点就是——它是由记忆的片段组成的,有时这些片段的组合方式很奇特。做梦的人在梦境里可以接受所有不可能的事件,比如飞翔、一个人的脸被嫁接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上;梦里的情景是荒谬的——上一刻我回到了学校的宿舍,下一秒就在悬崖边的危险小路上穿行。两件事情都来自于我的记忆,但在梦中却衔接在一起。虽然梦境的基础是记忆,可我们关于梦境的记忆却很脆弱。实际上,所有的梦都注定会被遗忘,除非我们在做梦时恰好醒来——就算你恰好记得梦的内容,你记得的也很可能只是梦境的预演而不是梦境本身。为何梦境会被遗忘是个解不开的谜,因为做梦时,海马体被激活,而海马体是记忆系统的中枢。一种说法是负责管理记忆形成的大脑前额叶部分,在做梦的过程中没有被激活。另一种说法是由于单胺能系统的惰化,大脑处于一种不同的化学状态,一定程度上阻碍了记忆的形成。又或者做梦时海马体很活跃的原因是它正在进行记忆的合成加工——重新组合过去的记忆,所以不能形成新的记忆来记录梦境本身。

无论是什么原因,缺少对梦境本身的记忆很符合我们自身的情况,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混淆梦境里的内容和实际发生的事件了——虽然我们有时也会混淆。尽管大部分的梦境都被忘记了,但它有时会有一种神秘的、广袤的、可持续的、独一无二的存在感,正如维多利亚时期的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勋爵(Alfred,Lord Tennyson)在他的诗《两个声音》(The Two Voices)中所写的:

而且,有些东西

带着神秘的微光轻触我

似乎像被遗忘的梦的一瞥——

也许感觉到了什么,仿佛就在眼前

也许完成了什么,却不知道在哪里

没有语言能说清楚

几次REM睡眠阶段是由脑干深处的一个结构协调在一起的,这个结构叫作“pons”(拉丁语“桥”的意思)。尽管我们闭着眼睛,视线被黑暗阻挡,但REM阶段的梦境是由视觉主导的,除视觉外,还包含一半的听觉元素,30%的运动或触觉元素,但不含有嗅觉和味觉元素。我们可以梦到走路或跑步,甚至于下肢瘫痪的人也可以梦到自己行动自如。这也是思想适应我们需要的一种表现,尤其是在人类进化的初期,由于睡眠时我们的身体更容易遭到攻击,于是梦境中的运动反映出人们时刻警惕夜间的捕猎者。而现实中我们行动的局限也令我们不能在现实世界重现梦境,这样也避免了灾难性的后果,有时这种局限也会出现在我们的梦境世界。研究睡眠的专家艾伦·霍布森(AllanHobson)描述这种现象时说道:“当我们想跑得再快一些甩掉幻想出来的梦境中的杀手时,那种双腿无力的感觉特别讨厌。”

REM睡眠始于胚胎阶段,在胚胎3个月时达到顶峰,那时的胚胎一直处于REM睡眠中,但是胚胎的梦境不具有任何现实世界的意义。稍后,在胎儿出生之前,NREM睡眠阶段和清醒阶段开始出现,与REM阶段一起形成循环。出生之后,婴儿分别处于三个阶段的时间是均等的,随着婴儿成长,REM睡眠阶段也在逐渐地缩短,最后固定在每晚1.5小时左右,我们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每晚的REM睡眠时长都是1.5小时——大概就是我们看场电影的时间。但是,梦境本身在人的一生中发生的变化很小。学龄前儿童也做梦,不过他们的梦境比较简单、静态、没有情绪,做梦人也不会参与其中。有些孩子有夜惊症,但这并不是由做噩梦引起的,而是由不正确的叫醒方式引起的。大卫·福克斯(DavidFoulkes)发现当处于REM睡眠阶段下被唤醒时,7岁以下的孩子觉得自己只有20%的时间在做梦,而成人却达到80%或90%。梦境也许和精神时间旅行是平行发展的。正如之前解释过的,直到4岁,一个孩子才能在思想中脱离现实,在头脑中产生自己处于其他地点、其他时间的一些连贯的场景画面。在7岁左右,梦境开始具备叙事的性质,包含可以移动的主人公,做梦者自己也参与进来。

梦境的缓慢发展引发了一个问题——动物是否也做梦?实际上,许多动物都具有REM睡眠阶段,但在鸟类中,似乎只有刚孵化的小鸟才会具有REM睡眠。NREM睡眠阶段只出现在陆地动物的睡眠中,其起源要追溯到2亿年前哺乳动物产生时;而REM睡眠是在1.5亿年前有袋类动物分离出来时才加进来的。5000万年前,随着有胎盘的哺乳动物的产生,REM睡眠逐渐成了动物睡眠的固定组成部分。袋鼠的REM睡眠时间仅仅是我们人类的1/10。养狗的人认为宠物狗在炉边睡觉时也做梦,因为它们有时会轻微地抽搐,并发出细小的声音,但是关于它们可能梦见的东西,我们只能猜测。动物的梦境不太可能同人类梦境一样具有叙事性质——虽然我们在第四章里讲到过老鼠似乎梦到在迷宫里走来走去。

REM睡眠阶段并不是只产生梦境,这一阶段在调节体温方面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鸟类和哺乳动物都是恒温动物,它们的体温都是由自身控制的,然而它们体内的温控系统则完全依赖于足够的REM睡眠。如果不让老鼠睡觉,哪怕仅仅剥夺它们的REM睡眠部分,它们也会全部死于新陈代谢和体温调节紊乱。这表明了REM梦境只是REM睡眠的附带功能,相当于副产品,本身并不重要。这些梦只是我们额外的收获,正如汽车销售员想要卖掉的是车,而不介意搭上一套车载音响。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孜孜不倦地探求梦境中所充斥的半随机的、纷乱的影像和感觉背后的含义,丝毫不理会这就和探求茶叶的形态和星座排列的方式一样——意义不大。

古代的学者们相信梦境是由诸神和魔鬼所控制的,他们还相信梦境能够预知未来,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现在,而且似乎无懈可击。据说亚伯拉罕·林肯曾在遇害前两星期梦到过自己被刺杀,马克·吐温在他的哥哥死于爆炸前的几个星期也曾经说过他梦见他哥哥的尸体躺在棺材里。人们经常宣称自己在一些惨剧发生前有过预感。1966年,在威尔士的小村庄艾伯凡,一场暴雨引发了山体滑坡,村里的学校被压塌,139名学生和5名教师丧生。英国心理医生约翰·巴克(JohnBarker)对于超自然现象很感兴趣,他在报纸上刊登问卷,询问是否有人在这次意外之前有过预感,后来他收到了来自英格兰和威尔士的不同地区的60多封信,其中一半以上的寄信人都说自己曾在梦中预感到事件的发生。

这些预感不可能成为超自然现象的证据,它们很可能是基于恶劣天气状况的影响,也可能是在悲剧发生后,人们篡改了梦境的记忆,使之与实际发生的事件相吻合。我们都知道,人们对于梦境的记忆很少、很零散,与其说是真实回想起来的,不如说是拼凑编织的。我在第二章里面解释过,哪怕是关于日常生活的记忆,也可能是故事,而不会像录像视频那样可靠。有些人和动画片里的屹耳驴一样,总是杞人忧天,觉得不好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当然也会时常梦见一些事故、惨剧,早晚他们的梦境会变成现实。

至少鲍勃·迪伦(BobDylan)在他的歌曲《我觉得有种改变在即》(I Feel a Change Comin’On)里面很怀疑梦境是否能够能变成现实。他认为就算梦境是真实的,对他而言也没有意义,因为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天天做梦。

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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