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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规模合作的可能性

2020年6月6日  来源:重新认识学习 作者:凯茜·戴维森 提供人:xionghao59......

吉米·威尔斯(Jimmy Wales)是“互联网界的肖恩·巴蒂尔”。就像巴蒂尔在球场上凝聚了其他队员那样,威尔斯是维基百科的“乐高”,他让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智力合作得以完成。这是一个胜利:让维基百科尽可能地强大,每年都变得更加可信、内容更好。

我知道威尔斯的一些故事。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在芝加哥做过大宗商品交易员,后来创办了一个关于体育、科技和女性领域的网站。和那些有名的开源互联网支持者相似,威尔斯受到奥地利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哈耶克(Friedrich von Hayek)的影响,特别是那篇《社会中知识的运用》(The Use of Konwledge in Society)。该文认为信息需要民主化,每个人都只知道我们作为集体中一员所知道知识的一部分,决策最好是通过整合当地的知识来获得,而不是通过中央权威传达。

另一个影响威尔斯思想的人是埃里克·史蒂文·雷蒙(Eric S. Raymond),他的文章《大教堂与市集》(The Cathedral and the Bazaar),是一篇非常有激情的关于不受限制的、开源的互联网的赞美诗,也是极客们的互联网红宝书。17雷蒙写道:“互联网不是因为规则、控制或者等级而繁荣,而是通过差异和量级而繁荣。”“只要有足够多的眼睛,所有的小障碍都变得很简单”是他的著名格言。他的意思是如果有足够多的人来看这些开源代码,就会找到解决方案并且能够一起找出程序中的任何障碍和问题。这就是Mozille工作的方法,但是这不仅仅是有多少双眼睛的问题,关键是有足够多不同种类的眼睛,甚至是以相反或相冲突的方式来看问题的眼睛。没有适当的差异,你得到的将是令人厌倦的一致性。必须要有犯错的自由和不同的意见,这才是互联网的方式。如果过程中缺少那种菜市场的嘈杂,你最终会得到到处是小问题的软件,变得像微软那样。

微软与开源合作、投稿贡献和参与式工作是完全对立的。威尔斯始终认为作为免费知识的实际领袖与作为哲学上的自由主义者之间没有冲突。作为全球最大慈善项目的领导,他说,在全世界范围内共享知识,并不会在任何意义上损害他的自由主义原则或牺牲他的自我利益。18

我拜访威尔斯的那天,他独自坐在一个带玻璃顶的小办公室中。他以低调、朴素、谦卑的态度而出名,他穿着很随意,完全不像有钱人,从他没有商标的纯棉针织衫到他皱皱的软皮鞋子都看不出来。当我走进这间小办公室时,他坐在没有任何装饰的桌边,没有发现我的到来。他完全沉浸在电脑中,脸上是人们碰到电脑问题时都会有的那种受挫的表情。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宏大和令人惊叹的非营利性合作创造知识工程之一,维基百科的目标是想象一个“每个人都可以免费获得全人类知识的世界”。作为这项伟大工程的领导者和灵魂人物,正在为一个用了两年就无法重启的MacBook(一种苹果笔记本电脑)而恼怒,但这个场景似乎也让人觉得比较舒服。

这个工程以“新百科全书”(Nupedia)的名字开始于2000年,在2001年改名为“维基百科”。在采访中,回忆早期的时光,威尔斯表现出了惊人的无攻击性,即使采访者怀疑、暗讽甚至敌意地质疑业余的人是否能够创造出可靠的百科全书,这个创造出来的东西是否真的包括了从昆虫幼虫到烂片的所有条目的大纲。没有人相信维基百科可以产生什么东西,顶多是可笑而混乱的人类常识。只有威尔斯不觉得可笑,他对大规模的集体合作有一种信仰,这种合作有执行标准来管理,通过志愿者编辑创造和强化。他接受批评并把建议反馈给志愿者团队。他们会更新公共的维基百科条目,这里任何人都可以提建议。一种新的形式慢慢进化出来。这是一种制作参考书的方式吗?大部分人并不这么认为,但是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维基百科从一个不可能的梦想变成了许多人理所当然的必不可少的参考资料,每月都有超过10亿的读者。

像巴蒂尔一样,威尔斯看到的不是一块一块的乐高积木,而是整体的设计,即使这个设计总是在不断变化。他的篮球场就是维基百科,一个用来承载公共资料的、不断变化的工具,它接受任何人贡献的条目,每一次的修改都会保存其原始资料并留下痕迹。

维基百科让你可以为数字时代创作一个互动的剧本,这个大师级的作品是由优秀的“球员教练”策划的。近10年中,威尔斯在考虑所有人都在“球场”的情况下,依据能够取胜的最佳方式不断地预测、移动、切入、转身。经营一个全球化非营利组织的责任重大,要保证这个组织不受审查和政府的干预,在当今政治限制这么多的情况下会更加艰难,更困难的是要把一个已经价值30亿美元的网站继续当作一个慈善性质的组织来经营。

与平易近人的巴蒂尔不同,威尔斯沉默寡言。当谈到维基百科时,他似乎在其巨大的规模下显得很渺小,甚至是受到压迫的。他的谦虚,而非自我吹嘘,是维基百科无穷的动力。对于是威尔斯还是拉里·桑格(Larry Sanger)在创建维基百科中作用更大的争论,大多数人都认为威尔斯是主要的开创者。他是所有维基百科编撰者中最重要的人,如今这张编撰者的网络已经遍布全球。

维基百科每年需要1 000万美元来维持运作。大部分的钱是用在软件和硬件上,以维护维基百科的安全、正常运行和每年数以亿计用户的安全。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钱用来给数量有限的实际员工支付薪水。目前,是35名核心员工的努力工作让维基百科能够顺利地运行。维基百科的核心员工挤在一个没有隔墙的房间工作,房间在旧金山市SoMa地区一栋跨铁路的水泥建筑里。

我最近一次去拜访维基百科基金会的办公室时,没有前台人员来迎接我,而是一个技术人员暂停工作,在我等威尔斯的时候陪我聊了半个小时。他带我在办公室转了转,其实就是朝着一群人挥挥手,他们几乎都是男性,弯腰盯着电脑屏幕。我向他们挥手,他们也朝我挥手,然后就结束了。

当威尔斯说他一直在维基公司那里,被电脑的问题困住了时,技术员向导要主动带我去那里。维基公司是威尔斯成立的一家营利性公司,总部在几个街区之外。在路上,技术员告诉我,他以前在一个典型的等级森严的非营利组织工作,那里所有的指示都来自上级,在没有明显指示、允许、签字或通知的情况下不能做任何事情。在维基百科基金,情况完全相反。每个人都可以出一份力,每个人都可以分配任务,等级几乎是没有的,上级们也总是参与到工作中来一起帮忙解决问题。

在维基百科基金会中最多的情况是自己动手或一起完成,而不是外包或让下级去做。技术员说,他热爱在维基工作的自由和责任感,外加探索新方法时的兴奋。在这个屋子里成为少数维持人类历史上所编撰的最大百科全书有效运行的人之一,是一件令人佩服和很激励人的工作,至少我这个从事教育的人是这么想的!

当技术员送我到维基公司的门口时,我向他表示了感谢。进入电梯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问他的名字。就像维基百科上那样,我们的交流是有效且匿名的。

营利性的维基公司内就稍微豪华一些,但这里也没有接待人员。大厅到电梯的走廊铺了用来减少噪声的地毯,墙上挂着色调明亮的画。总体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靠边是小的会议空间,但房间的光线效果更好,看起来更舒服,桌子之间的空间也更大。这里更像企业CEO助理的房间,这就是整个公司了。

我花了一会儿才找到威尔斯那个小盒子般的玻璃顶办公室,他当时正全神贯注于出了问题的笔记本电脑。

我看看四周,本能地等待那个通常会在CEO旁边出现的IT技术人员,来保证这个无畏的领导不用在笔记本电脑这种小事情上浪费时间和受挫,但是没有人来帮忙。在我待在那里的一个小时中,威尔斯很礼貌地道歉说需要在去比利时之前把这台笔记本电脑修理好。我说不介意他继续修理,我们就在电脑的各种警告声和提示音中继续谈话。

威尔斯把脸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为这些干扰的声音表示歉意。然后呢?我问他,有没有可以从维基百科推广到其他事情的经验,尤其在未来的工作方式方面?

“这是个大问题,”他毫不犹豫地说,“这就是带着责任工作,每件事情都是公开的,也是关于透明度和可见性,这就是维基的动人之处。你知道谁在做什么,这是对商业和社会有利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需要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让人们都在同一件他们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呢?我总是听说一些大企业花一两年的时间在一个项目上之后,发现已经有其他人在做同样的事情了。这完全没有意义,这是浪费宝贵的时间,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了。”

我很好奇他是否在暗指下一步工作是创建一个庞大的社会维基百科。在这个百科中每个人都可以贡献自己的想法并且解决世界问题,互相编辑,贡献知识。大家都知道谁说了什么,完全坚持透明、清晰和事实,而不是空头许诺或者吹牛,在可信的前提下建立条目并开始研究,然后关注真正可以解决的问题和可以实施的问题。

“这样可以行得通,”他说,“为什么不呢?”这时他的声音有点激昂:“我们从维基百科中学到的是大众比任何个体都聪明,从大众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唯一的问题是合作混乱。第一眼观感不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结果比你一个人做这件事情的结果要好,比用传统方式的结果要好。”

我笑着说,听说他把维基百科的合作效力与香肠制作相比:你可能在产品完成时非常喜欢它,但是你不会想知道它是怎么做成的。他咯咯地笑了:“就是有点像这个样子。”

维基百科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个适合传统工作的方式。在社区门户入口,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待办事项列表:“欢迎来到社区门户,在这里你可以找到维基百科上正在发生什么。看看还有什么任务需要完成,有什么团队可以加入,分享一些最近在维基百科上发生的新事件或正在发生的活动。”19如果这段话是出自一个商业的出版商,那所有的这些任务都是由编辑管理,但在这里你可以选择你想做的事情并且让其他人知道你在做这件事。你可以提供同行评估或对文章进行反馈,帮助开发下一阶段的维基百科地理信息系统工具,或者将一些文章翻译成英文。20这个列表让我想起了泰普斯科特的“唯一合格头脑理念”,即你自己在某些情境下是唯一合格的。在你我的办公室,这有点相当于每天早上过来仔细阅读需要注意的任务单,选择想要在某天完成的任务,然后签名,承担起这份责任,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到了乐高积木,也想到了制作香肠,这两个都适合用来描述威尔斯。每个人都说,如果没有他的领导,维基百科不可能实现,他的领导风格既坚定又愿意妥协,还能适时改变方向。领导几百万人共同创建知识,让这种量级上的合作通过创造群体的规则和对规则保持关注来进化,这肯定是需要某种过人才能的。关注这些规则,包括那些最紧张和最艰难的情境,例如头条新闻中出现虚假新闻或在错误时间发布了大量信息,这可能影响到某个人的生命。

这正是2008年11月的事情,当时《纽约时报》的执行总编比尔·凯勒(Bill Keller)打电话给威尔斯,以一种平等的、编辑对编辑的方式问他,是否可以跟《纽约时报》保持一致,不要报道记者戴维·罗德(David Rohde)被塔利班绑架的新闻。已经有人在维基百科上写了这条新闻,但是凯勒认为给塔利班在媒体上露脸的机会会增加罗德被害的可能性。威尔斯同意了,在接下来的7个月中,他没有让这个新闻上线,和《纽约时报》保持一致。凯勒在罗德被释放的消息确认后给威尔斯打电话,威尔斯才让这个绑架的条目上线。“我是正确的,是你们错了。”那个愤怒的用户在他编辑的条目最终被社区规则通过之后写道。21每个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引发社区的强烈抗议,但是实际上大部分用户表示理解。

这是复杂的时刻,也是即将到来的时代,传统媒体干预新媒体,新媒体受到限制。这次事件在新旧媒体网络大规模合作的历史上是一个标志。

威尔斯说:“公众合作仍然处于婴儿期,你所有的错误都在那里,开放着,等着被修改和纠正,这种形式是民主的。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多少,改变多少,走多远,但是看上去我们可以走很远。这需要做很多工作,合作起来也并不容易,但我们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维基百科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广义百科全书中,有许多自愿分享的学期论文,因为现在我们知道,人们天生有分享知识的愿望。只要人们知道他们的贡献是受到重视的,这些贡献是朝着一个更大的目标的,就会有人自愿贡献。

没有人在利用其他任何人。这与理性选择理论相悖,该理论认为人们总是以一种将自己利益最大化同时减少自己代价的方式来行事。在维基百科上编辑条目会花费许多时间,可能花上几天,但是并不会得到什么利益,甚至连名字都不会出现在这个条目下面。任何人都可以编辑你所写下的东西。即使有利益,那也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所计算的经济利益。维基百科能够运转就是因为它没有营利化,没有人可以从别人的无偿劳动中获利。这正是威尔斯自己修理笔记本电脑的关键原因。

有许多种从社交网络中赚钱的方式。问问马克·扎克伯格就知道了,他轻而易举地对脸书用户产生的数据进行挖掘并将之转化为上亿美元的收入。威尔斯抗议任何人从维基百科中获利。他以一种很悲凉的语气开玩笑说,如果他或任何人有这种赚钱的想法,可能真的有人会杀了他的。与许多数字时代的合作一样,无法用老的知识产权或物权的标准来衡量网络分享内容,但我们还没有产生一个新的标准。像“知识共享”(Creative Commons)这样的项目就正在实验一种混合知识产权的想法,但是一个合作行为被同意进行“分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到底谁拥有维基百科上的内容?威尔斯说:“所有人。”他可能是正确的,因为如果他想将这些知识收回为他个人所有,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

威尔斯的电脑发出刺耳的噪声,我们都注意到这个声音。“这听起来似乎不妙。”我说。

“等我一分钟。”威尔斯礼貌地说,然后转向屏幕。我怀疑,他更加习惯于对着电脑工作,而不是和别人来谈论自己。他皱起额头,试图寻找问题出在哪儿。

威尔斯在玻璃盒子似的办公室中不断地试图去修复笔记本电脑的形象非常令人感动,虽然这台电脑最终还是回到了苹果的售后站进行修理。

这种合作式领导的模式似乎有点反直觉,从原则上、实际上和预期上都觉得领导们完全不应该做这些工作。但无法争议的是,他们就是这样。托尼·奥德里斯科尔、玛格丽特·里根、肖恩·巴蒂尔、托基尔·索恩和吉米·威尔斯都是球员兼教练,也都是“因差异而合作”的专家,都从乐高的经验中领悟到差异因文化背景而不同。合作也是如此,没有固定的模式,你要做的就是投入其中,让它发挥作用。22但是当差异一旦受到认可,当我们与合作者独特的技能和风格进行互动时,就会产生比各部分之和更大的结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能力,将这些能力放到一起能够累积成巨大的能量,让大家都成为赢家。这种方式可以总结成三点“因差异而合作”模式的原则。

 “因差异而合作”的原则 

1. 所有参与者都知道自己的贡献被群体或评估者所重视;

2. 让每个个体都能看到自己的贡献对实现集体愿景和使命的帮助至关重要;

3. 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他们的贡献集合在一起,将被当作集体的作品,并会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得到奖励。

这些对于技术企业或者咨询公司来说都是非常受用的好办法,但是我们必须问自己,是否21世纪的新工作场所正在重塑20世纪的大部分工作?这种快速变化、即时的“因差异而合作”的方式真的能在传统工作场合中产生效果吗?我不是说在《虚拟人生》或维基百科中,而是在大部分泰勒式的工作场合中,比如建筑工地。即使可以允许你创建一个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百科全书,即使你承认互联网本身没有管制,是合作式的,但是建造一栋大楼和这些合作升级仍然有一些区别,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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