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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超载作为一种生活方式

2020年7月10日  来源:知识的边界 作者:(美)温伯格 提供人:kangtao76......

现在的信息超载也和以往不同了。

1970年,阿尔文·托夫勒(Alvin Toffler)在他的《未来的冲击》(Future Shock)一书中,向大众介绍了信息超载的概念。12他认为信息超载其实是感官超载的后续13:当我们面临了太多来自环境的感官刺激时——比方说,当我们听着“感恩而死”乐队(Grateful Dead)[15]的演唱会,同时伴随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秀,空气中还混杂着数千根焚香的香味——我们的大脑可能就会困惑,“幻想与真实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14那假如我们从单纯的感觉刺激升一级,当我们那小得可怜的大脑被信息猛烈冲击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托夫勒指出,研究表明太多的信息能够损害我们思考的能力。当太多信息进入我们的“湿件”(wetware)[16],就会超过我们的“信道容量”(channel capacity)——这也是信息科学中的一个术语。托夫勒写道,“当个体面临一种快速变化且异于常规的情境,或面对太多新事物时……他的预测准确度就会大幅下降。他将不再能够作出合理正确的评估,而离开这样的评估,理性行为就不存在。”15“头脑清楚”取决于是否能够避开信息超载。16由此,刻画了一种担忧的术语诞生了,也促成了一本畅销书的诞生。

市场很快就捡拾起了这个概念,担心给予消费者太多信息反而会让他们困惑。但是多少信息才是“太多”呢?在1974年的一项研究中,选取192位家庭主妇,每人被告知了16个不同品牌商品的16种不同特性。不过这些信息是简单的二元信息,比如,研究人员没有告诉他们每种食品的热量值,而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们,这些食品是高热量的还是低热量的。17然而即使这样,她们的购买选择仍然非常糟糕,也因此,研究人员认为她们遭遇了信息超载。市场营销人员因此觉得,严格控制销售商们提供的信息,就是在保护具有理性消费能力的消费者。

这项研究作为一项“纯真年代”的产物,令我们震惊。比较16种营养标签上的热量高低就能造成信息超载?那我们一定是生活在一个信息异常金贵的国度。

信息超载造成的各种心理症状也随后被重新命名,其动力纯粹来自那些打造畅销书的市场欲望。因此,我们听到了信息焦虑、信息疲劳症候群、分析瘫痪(analysis paralysis)等等。这些令人衰弱的疾病,都是数据烟雾(data smog)、信息过量(infoglut)以及信息海啸(information tsunami)带来的。我们几乎就快淹死了。理查德·索尔·沃尔曼(Richard Saul Wurman)[17]1989年出版了《信息焦虑》(Information Anxiety)一书,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并举出了这样令人震惊的事实,比如“全世界每天出版1 000多本书”,18以及“美国每年涌现9 600多种不同的期刊”。19

而现在,我们只会对这样的数字危险笑而不语。2009年Technorati网站对1.33亿个博客进行了跟踪调查。在这些博客中,每天被遗弃不再使用的博客就超过9 600个。网络上有数万亿的页面,它比任何人所能预测的都要多得多。事实上,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San Diego)的两名研究人员研究后指出,2008年一年,仅美国人消费的信息就达到了3.6泽字节(zettabyte)。20

泽字节?

这是一个如此庞大的数字,我们必须做些研究才能理解它。幸运的是,我们现在有了网络,能够解答我们所有的问题。我们只需在我们最钟爱的搜索引擎中敲入“泽字节”,然后就可以得到答案:它等于一个千的七次方(sextillion)字节。21

千的七次方?

再查谷歌。一个千的七次方是1 000 000 000 000 000 000 000字节,也就是1021字节,也就是十亿千兆字节(gigabyte)再乘以1000。清楚了吗?

还没有?那这么说吧:一部《战争与和平》(War and Peace)的电子版放到Kindle上,所占空间大小是2MB。一泽字节就相当于5×1014部《战争与和平》。当然,现在让我们看看5×1014部《战争与和平》是什么样的。假设每本书厚6英寸,那么5×1014部《战争与和平》叠起来长度超过470亿英里。而为了更容易理解那个数字,我们可以这么说,从第一本书的封面走到最后一本书的封底,就是光,都需要走2.9天——这还是在忽略了这个2500亿吨(假定每本书重一磅)的庞然大物所产生重力的相对论效应的情况下计算出来的。换一种方法,如果我们把小说平分成两部分,那么战争部分的长度,等于从太阳到冥王星跑八次;而和平部分则可以从冥王星到太阳跑回来八次。

我们这类人猿目的小脑袋,是没有办法理解这样庞大的数字了。但是我们也没有必要非要有个形象的认识,比如一泽字节拉伸开来到底是多长,或者到底有多重,或者我们一天攒一分钱到底要攒多少天。我们观察到的知识的变化,其主要原因并非仅仅是因为信息数量的大规模增加,还有其他的方面。

其实,对这个我们现在称为“信息超载”的东西,我们已经抱怨了很长时间。早在1685年,法国学者亚德里安·贝雷特(Adrien Baillet)[18]就写道:“我们有理由担心,书籍以一种惊人的方式大量增加,将会使得接下来的几个世纪,变得如罗马帝国陷落之后的那些时代一样野蛮。”22不过,这种认为信息会令文明陷入毁灭的想法,在数次的文明劫难之中一直存续下来,倒也令人欣慰。

贝雷特并不孤独。1775年,第一部现代大百科全书的主编德尼·狄德罗(Denis Diderot)[19]写道:“只要时间世代延续,书籍的数量就会一直增加。”所以,“人们可以料想,这样一个时刻终会来临,那时人们从书中学习东西,都像是从浩瀚的宇宙中直接学习一样困难。”23而且,担心会被皮面装订的书籍之海淹死的,并非只有法国人。1680年,德国哲学家戈特弗里德·莱布尼茨(Gottfried Leibniz)[20]写到,他担忧“一直在增加的多得可怕的书籍”24终有一天会令我们再也无法找到任何东西。当然,这种担忧并没有阻止他往那多得可怕的书籍之中增添自己厚厚的著作。从来没有人因为担忧书籍过多而放弃著书,从来没有过。

如果我们乐意,我们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候。公元前4年左右出生的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加(Seneca)[21]写道:“一个人拥有数不清的书籍和图书馆,书多到他穷尽一生连书名都读不完,这有什么意义呢?那么多的书,对于学生没有任何教导意义,只是负担。”25 1642年,扬·阿姆斯·夸美纽斯(Jan Amos Comenius)[22]也抱怨,“书籍已经变得如此寻常……就连最普通的乡下人和妇女,都对书籍熟悉起来。”26

当然,如今看来,上面的那些声音都像是小题大做。他们不过是把自己脸向下淹在了一个小水坑里。在我们的时代,信息超载以超过任何一种最可怕的预测的力度向我们袭来。就在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研究出炉的两年前,研究人员提出的预测还是0.3泽字节。27两年,这一数字以飞天般的速度上升到了3.6泽字节。0.3泽字节和3.6泽字节之间的差别,是地球上所有沙子数目的十倍——尽管这些研究,或许也只是为研究者如何量度信息描画了一条难以想象的鸿沟。

不过没有关系。不管这些《战争与和平》的拷贝连起来有多长,也不管你怀着多么良好的意图,反正这个夏天,你很有可能不会去读其中任何一本。那么,就算它们连起来能从太阳到冥王星跑15个来回又有什么关系?过载的过载,还是过载。反正都要淹死,在10英尺深的水中淹死,还是在1021英尺深的水中淹死,重要吗?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信息量过载而又过载,我们并没有“同比例地”感受到信息焦虑、颤抖或者忐忑不安。信息超载变成了另一种类型的问题。托夫勒曾指出,在《未来的冲击》出版之后的三十年里,信息超载是一种个人经历的心理症状,令他们感到困惑、失去理性、沮丧不已。不过今天当我们谈论起信息超载,我们不再将它看作一种心理病症,而将其视为一种文化环境。而令我们深夜难眠的,并非是担忧如此众多的信息会令我们精神崩溃,而是担心我们无法得到自己需要的足够多的信息。

所以,我们很快就发明了一系列技术来帮助我们。这些技术主要可分为两类:算法机制和社交机制,尽管大部分我们使用的工具其实是结合了两者。算法技术利用计算机强大的记忆能力和处理能力,从浩瀚星云般的数据中寻找出答案。而社交工具则将我们朋友们的选择,作为指南,帮助我们寻找到感兴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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