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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危机(2)

2020年7月10日  来源:知识的边界 作者:(美)温伯格 提供人:kangtao76......

知识面临的危机,远远超出这3篇《纽约时报》头版文章中抛出的问题的范畴,也绝非只是读者和编辑、作家和他的传记作者、观众和裁判之间的边界模糊那样简单。有些知识,我们曾经坚信不移,视它们为权威研究机构最坚不可摧的基础。然而如今,这些知识也遇到了质疑,从而使得下述这些机构都受到了冲击:


大学里兴起了一场讨论,教授们是否应该将他们的研究全都免费发布在网上,而不是(或者同时)将它们发表在业内闻名但却价格昂贵的期刊上。更进一步说,一位通过积极参与网络和社交媒体从而深刻影响了本学科的教授,是否可以得到终身教职,哪怕她并没有在同行评议的期刊上发表足够多的论文?

图书管理员也陷入了一场关于其未来工作的讨论,不仅仅是讨论采用新技术来收集信息的好处,他们同时也在疑惑,与那些拥有资质的专家们相比,该如何去衡量“大众”的专业知识?

大型的商业咨询公司也经历着变化。它们曾经只需要给客户拿出一份闪闪发亮的总结报告就可以了,而现在,它们试着给它们的客户提供拥有多元观点的专家网的入口。

商业领袖们知道在这个全球化的世界中,需要懂得的知识太多了。他们正在尝试一种新的、去中心化的决策制定过程,这个过程能够更有效地利用遍及他们身边的网络的专业知识;他们追随分布式领导力的模式,这类模式在大型的、以网络为基础的协作项目中已经变得很常见,典型的如维基百科。

美国情报机构和国务院也面临着一场内部“战争”,挣扎在旧式的“需要知道”(need to know)文化和新式的“需要分享”(need to share)思维之间。美国政府的行政机构正在费尽脑筋做出决定,他们到底应该向公众公开何种信息,公开多少信息。

科学界则发现,他们既从非专业人员身上受益,但同时也面临着保卫学界可信性的挑战,尤其是那些比较偏执、但能够和教授们获取同样数据的非专业人员的挑战。即使是在很多德高望重的科学家看来,传统的期刊也开始变得像是知识体系的阻碍,因为他们能够刊登的文章如此之少。处于期刊金字塔最顶级的《自然》(Nature)杂志,已经创办了自己的网络版,可以不必受页面所限刊登有价值的文章,来匹敌那些新一代的开放取用期刊(open access journal)[4],而后者的地位和重要性在近年来已经大大提升。

至于媒体,更是很难阻止它们去讨论未来的前景。到底能对互联网做些什么?网上没有编辑,并且,“旧媒体”被视为充满偏见、自我陶醉。


最糟糕的是,这种知识的危机由于下述对互联网显而易见的重重忧惧而变得难以忽视:互联网就是一堆未经把门的谣言、流言与谎言的集合。它把我们的注意力切割成碎片,终结了那些长线的深入的思考。我们的孩子,再也不读书了。他们当然更不读报纸了。人人都能在网络上找到一个大扩声器,发出和受过良好教育及训练的人一样高扬的声音,哪怕他的观点再愚不可及。我们在网络上建了一个“回声室”,而且实际上,挑战我们想法的人,竟然比之前的广播时代还要少。谷歌正在腐蚀我们的记忆力,它让我们变蠢。网络钟爱狂热的、偶像导向的业余者,让专业人士丢掉了饭碗。网络代表了粗鄙者的崛起,剽窃者的胜利,文化的终结,一个黑暗时代的开始。这个时代的主人是那些满目呆滞的习惯性的自慰者,在他们眼里,多数人同意的即是真理,各种观点的大杂烩即是智慧,人们最乐于相信的即是知识。

然而同时,也有一些诸如Politifact.com这样的网站,在认真核查新闻媒体报道的事实,甚至比之前任何一个时代都更仔细、更公开。《纽约时报》的记者乔迪·坎托(Jody Kantor)[5]说,知道博主们会仔细阅读她写的每一个字后,她对工作更加精益求精了。5图书馆也在进行新的尝试,利用所有可得的数据——包括读者们提供的数据——从而使得读者们在查找所需资源时比以前省事多了。得益于那些新的协作式技术,以及海量数据发布的新方式,科学也在以前所未闻的速度发展着。至于商界,更是进入了一个管理的新时代,通过从自己的组织的各个角落、从与组织相关的各色人等当中去发现专业人才而颠覆预期。

所以,我们既面临知识的危机,然而同时,也面临着一场划时代的知识的提升。一方面我们为曾经深深依赖、给我们提供可信知识的机构而担忧;另一方面,我们也能感到一种文化脉动的喜悦。这种喜悦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它来自于知识的网络化(the networking of the knowledge)。知识现在不仅仅存在于图书馆、博物馆和学术期刊里。它不仅仅存在于个人的大脑里。我们的大脑、我们的机构,都根本不足以装下足够多的知识。知识现在具有了网络的属性,这网络,存在于商业、政府、媒体、博物馆、图书馆,以及人们沟通时的想法中。

知识的网络属性,不仅仅意味着大众在某些条件下也能拥有某种智慧。正如我们将看到的那样,这不仅仅是说在某些情况下,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事实上,知识结构方面的变化,也改变了知识的形态和性质。当知识变得网络化之后,房间里最聪明的那个,已经不是站在屋子前头给我们上课的那个,也不是房间里所有人的群体智慧。房间里最聪明的人,是房间本身:是容纳了其中所有的人与思想,并把他们与外界相连的这个网。这也并非是说,网络正在变成一个具有意识的超级大脑;而是说,知识正在变得与网络不可分离。这就等于宣告,完全不可以想象在没有网络的支持下,知识能成为知识。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学习怎样打造这些聪明的房间,即如何建立能让我们更聪明的网络。这需要特别上心,因为一旦做砸了,网络可以令人沮丧地把我们变得更笨。

获取知识的新方式正日益显性化。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切知道它的成熟态,但它的某些方面已经慢慢成形。相较以前,网络化的知识虽然不是那么确定,但却更加人性;不是那么固定,但却更加透明;不是那么令人信赖,但却更加全面包容;不是那么一以贯之但却更加丰富多元。新知识让我们感到更加自然,因为我们对知识的那些老旧理想从来都不现实,虽然我们是经历了文化的网络化之后才能承认这一点。

这本书将遵循一个独特的路径,探讨一个大到不可知的领域。用大到不可知来形容是贴切的,因为知识的新的提升和变化的核心,就是承认一个最基本的真理。这个真理我们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们的基于书本的知识体系从来却容纳不下,那就是:世界太大太大了,大到我们根本不可能了解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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