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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鼻鼹鼠对鸭嘴兽说了什么

2020年6月30日  来源:祖先的故事 作者:理查德·道金斯 提供人:huangtang13......

星鼻鼹鼠(Condylura cristata)是在第12会合点和其他劳亚兽们一起加入这场朝圣的,它认真听了这篇《鸭嘴兽的故事》,越来越觉得能从中辨认出自己那退化的、好像针孔一样的眼睛。“没错!”它吱吱叫道,音调太高了,以至于有些体形更大的朝圣者都听不见它说了什么,然后它激动地拍着铲状足,“这正是我所经历的……呃,差不多是。”

不,这样行不通。我本来想学习乔叟创造的榜样,至少将一个章节留给朝圣者之间的对话,但我决定只保留标题和第一段,接下来还是用我自己的语言来讲述这个故事。著有《你的狗问兽医的101个问题》(101 Questions Your Dog Would Ask Its Vet)的布鲁斯·福格尔(Bruce Fogle)或者写下《塔蒂阿娜博士对所有生命的性指南》(Dr Tatiana's Sex Advice to All Creation)的奥利维娅·贾德森(Olivia Judson)或许能做到,但我不行。

星鼻鼹鼠是北美洲的一种鼹鼠,除了和其他鼹鼠一样擅长打洞和捕食蠕虫之外,它们还是游泳健将,能够捕捉水下的猎物,常常在河床上掘出深深的隧道。与其他鼹鼠比起来,它们在地表更为自在,不过在地面上也依然喜欢潮湿的环境。和其他鼹鼠一样,它们也长着巨大的铲状前肢。

让星鼻鼹鼠脱颖而出的是它那奇特的鼻子,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一圈奇妙非凡的肉质触手围绕着两个朝前的鼻孔,好像一只长着22条手臂的幼年海葵(sea anemone)。这些触手并不是用来握东西的。也许接下来你会猜它们可能有助于嗅觉,事实也并非如此。不,尽管这一章讲了鸭嘴兽的电子雷达,但星鼻鼹鼠的触手不一样。美国田纳西州范德堡大学(Vanderbilt University)的肯尼思·卡坦尼亚(Kenneth Catania)和乔恩·卡斯(Jon Kaas)漂亮地揭示了这些触手的真正用途。星鼻是个触觉器官,像只超级敏感的人手,只是没有人手的抓握能力,反而强调触觉的敏感性。它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触觉器官。星鼻鼹鼠将触觉发展到了超出我们想象的程度。它鼻子皮肤的敏感程度在所有哺乳动物所有部位的皮肤当中首屈一指,就连人手都甘拜下风。

星鼻鼹鼠的两个鼻孔旁边各有11根触手呈弧形排列,编号依次为1到11号。第11号触手靠近身体中线,略低于鼻孔,我们稍后就会看到,这根触手有些特别。虽然不用于抓握,但这些触手既可以独立移动,也可以成组活动。每根触手的表面都覆满了小小的圆形突起,这些被称为艾默氏器(Eimer's Organs)的小突起排列成规则的阵列,每个突起都是一个触觉敏感单元,连着多则7根(第11号触手)少则4根(其他大多数触手)神经纤维。

让触觉的边界超出我们的梦想。与星鼻鼹鼠正面相遇。

每根触手上艾默氏器的密度是一样的。第11号触手因为比较小,所以艾默氏器的数目也比较少,但它上面的每个艾默氏器都联结着较多的神经。卡坦尼亚和卡斯成功将每根触手与大脑映射起来。他们发现星鼻在大脑皮层里(至少)有两个独立的映射图,而在每幅图中,对应于每根触手的脑区呈现规则的排列,其中第11号触手再次表现出了特别之处。它比其他触手更敏感。不管是哪根触手探测到了什么物体,鼹鼠都会舞动起这些触手,让第11号触手能够进一步仔细探查,然后才会决定是否吃掉它。卡坦尼亚和卡斯将第11号触手称为星形触手的“中央凹”(fovea)[30]。推而广之,他们说道:

尽管星鼻鼹鼠鼻子的功能是触觉感受,但无论是在解剖上,还是在行为上,它们的这种感觉系统都像是其他哺乳动物的视觉系统。

如果星形鼻不是电感受器,那为什么我要在本节开始时强调鸭嘴兽的电感知能力?卡坦尼亚和卡斯构建了一个模型图示来说明体表各部位所对应的脑组织的相对比例。下图就是他们绘制的“小鼹鼠”(molunculus),与彭菲尔德的“矮人”和佩蒂格鲁的“小鸭嘴兽”类似。瞧瞧!

你能从下图里看出星鼻鼹鼠最重视的身体部位,也仿佛能够触摸到它的世界。触摸这个词很恰当。这种动物生活在触觉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鼻子上的触手占据主导地位,铲状大手和胡须起辅助作用。

你能看出它的关注点在哪里。星鼻鼹鼠的“小鼹鼠”脑图。请注意,有些部位,比如第11号触手,被身体其他部位遮挡,我们看不见。摘自Catania和Kaas[31]

星鼻鼹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以前讨论蝙蝠时曾有过一个想法,在这里忍不住为它配套一个星鼻鼹鼠的版本。蝙蝠生活在声音的世界里,它们用耳朵所做的事情基本上和燕子这种食虫鸟用眼睛所做的事情没什么两样。无论是蝙蝠还是燕子,其大脑都需要构建出一个三维世界的模型,用于高速飞行状态下的导航,一方面躲避障碍物,一方面捕捉微小的移动目标。不管用于构建和更新模型的数据来自光线还是回声,这个关于世界的模型终归是一样的。我的推测是,蝙蝠(通过回声)“看见”的世界,与燕子或人通过光线看到的世界,基本上是一样的。

甚至更进一步,我猜测蝙蝠听见的世界是有颜色的。我们感知到的各种色调与它们所代表的光线的特定波长没有必然的联系。名为“红色”(没人知道我看到的红色与你看到的红色是不是一样)的那种感知,不过是人们给长波长的光线指定的标签,它也完全可以用来代表短波长光线(蓝色),而用名为“蓝色”的那种感知来代表长波长的光线。那些色调感知能力存在于大脑之中,可以与外部世界中的任何事物建立联系,只要那是最方便的联系方式。蝙蝠大脑中那些生动的感知若是用于光线纯属浪费,最可能的情形是,它们被用来标记回声的特定性质,没准儿代表着障碍物或猎物的表面质地。

现在我的猜测是,星鼻鼹鼠用它的鼻子“看见”了这个世界。而我更疯狂的猜想是,它们用被我们称为色觉的那些感知能力为触觉打标签。类似地,我愿意猜测鸭嘴兽用它的喙去“看”,也用被我们称为色觉的那些感知能力作为电感知的内在标签。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鸭嘴兽在用喙的电感知能力捕食的时候紧紧闭上双眼,因为眼睛和喙会在大脑里竞争那些内在标签,若是同时使用两种感觉能力会造成混淆。

单孔目 / 鸭嘴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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