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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的猛犸象(2)

2020年6月30日  来源:祖先的故事 作者:理查德·道金斯 提供人:huangtang13......

查尔斯·金斯莱[7]在《水孩子》(The Water Babies)里写道,大象“是圣经里那个毛茸茸的小兔子(coney)的嫡亲表兄弟……”在英语字典里,“coney”一词的含义首先是家兔(rabbit),而该词在《圣经》里总共出现了四次,其中两次可以作为证据说明为什么这个词不应被解释为家兔:“蹄兔(coney),虽然反刍,蹄却不分两边,对你们来说是不洁净的。”(《利未记》第11章第5节,《申命记》第14章第7节也有非常相似的段落)金斯莱所说的当然也不是家兔,因为他接下来说大象和家兔是隔了13代或14代的表亲。《圣经》里另外两次提到“coney”指的是一种生活在岩石之间的动物,分别是在《诗篇》第104篇(“高山是山羊的住处;岩石是蹄兔的庇护所”)和《箴言》第30章第26节(“蹄兔之族并不勇猛,却可以在岩石上建家”)。人们普遍认为这里的“coney”指的是蹄兔(hyrax或dassie或rock badger)。而作为一名令人敬佩的信奉达尔文主义的神职人员,金斯莱的说法是正确的。

好吧,至少在那些烦人的现代分类学家掺和进来之前他是正确的。教科书上说,大象现存最近的亲属是蹄兔,这和金斯莱的说法是一致的。但最近的分析表明,还应该把儒艮和海牛纳入这个大家庭,甚至把这二者划为大象现今最近的亲属,而蹄兔是它们共同的姊妹。儒艮和海牛是完全海生的哺乳动物,连繁殖都不上岸,也许我们正是因此被误导的,就像我们曾忽视了鲸和河马的关系一样。纯海生的哺乳动物摆脱了地球引力的限制,能够沿着自己特有的方向快速进化,而留在陆地上的蹄兔和大象依然彼此相像,就像河马和猪依然彼此相像一样。以后见之明的眼光来看,儒艮和海牛那略长的鼻子还有皱纹密布的脸上的一双小眼睛,都让它们显露出几丝大象的“神韵”,不过这很可能只是巧合。

儒艮和海牛都属于海牛目(Sirenia)。之所以用这个名字,是因为据说它们跟传说中的女海妖[8]很像,尽管我们不得不说这种说法不是很有说服力。确实,它们缓慢慵懒的泳姿确实可能被认为有点像是美人鱼,而且它们也确实用鳍状肢下方的一对乳房给孩子哺乳,但是人们仍然忍不住觉得,当初最早觉得它们像女海妖的那些水手一定是在海上航行了太长时间。除了鲸类之外,只有海牛目是从来不上岸的哺乳动物。在海牛目的4个物种当中,只有亚马逊海牛只生活在淡水里,另两种海牛也会出现在海里,儒艮则只在海里活动。在这4个物种当中,儒艮是最濒危的。这给了我妻子拉拉一个灵感,她设计了一件T恤衫,上面写着“Dugoing Dugong Dugone”[9]。我们本来还可以为这个家庭加入第5个成员,即体形巨大的斯特拉海牛(Steller's sea cow),可惜它们在不太久之前灭绝了。斯特拉海牛生活在白令海峡,体重超过5吨。白令船长[10]那些命途多舛的船员在1741年发现了它们,然而不幸的是,仅仅27年之后,它们就被人类捕杀殆尽,为海牛目和人类的关系留下不祥的预兆。

就跟鲸和海豚一样,海牛目动物的前肢也变成了鳍,后肢则完全退化。海牛目虽然名字里有个牛字,却跟牛并没有很近的亲缘关系,也不会反刍。因为植食习性的要求,它们的肠道极长,而能耗很低。跟高速游泳的食肉性海豚比起来,素食的儒艮那懒洋洋的随波逐流就好比可操控的气球,而前者好似导弹。

也有一些小型的非洲兽。金毛鼹和马岛猬似乎是近亲,现代大多数权威学者都把它们归入非洲兽。金毛鼹生活在南非,习性跟欧亚大陆的鼹鼠没什么两样,而且技艺绝佳,像游泳一般穿过沙地,对它来说沙子就像水一样。马岛猬主要生活在马达加斯加岛。在西非有一些半水生的“獭鼩”(otter shrew),其实属于马岛猬。我们曾在《狐猴的故事》里看到,马达加斯加的无尾猬有的像鼩鼱,有的像刺猬,还有一种返回水里生活的水生物种,它和非洲大陆的马岛猬很可能是各自独立回到水里生活的。

最后,我们来谈谈孑然一身的土豚。aardvark这个词来自南非荷兰语,意思是“土猪”。它看起来确实像是小号的长耳猪,只是口鼻变得更长,甚至可以媲美专业食蚁的动物。它还有极其卓越的挖掘本领,不断开掘庞大的洞穴系统,身材娇巧的人甚至能钻进去。草原上的其他生物会借用这种洞穴作为自己的避难所。土豚是管齿目(Tubulidentata,意思是管状牙齿)唯一现存的物种。正如我之前暗示的那样,土豚尽管以蚂蚁和白蚁为食,却还保留着几颗臼齿。一种讨喜的观点认为,土豚留着这几颗牙齿,专门用来咀嚼“土豚瓜”(aardvark cucumber)的地下果实。与此同时,这种植物完全依赖土豚把它们的果实挖掘出来,把它们的种子扩散开去,还顺便慷慨地给种子施肥。当然,这种紧密的互利关系可能会遇到问题。如果土豚灭绝了,很可能土豚瓜也会随之灭绝。自然选择可没有什么先见之明。

那时候生活在非洲的便是这些非洲兽,形态迷人,体形各异。后来,非洲又成为许多其他哺乳动物的家园,比如犀牛和河马,羚羊和斑马,以及以它们为食的食肉动物。但这些动物都是后来才来到非洲的劳亚兽,它们来自北方的劳亚古陆。非洲兽是非洲大陆的古代居民,就像异关节动物是南美洲的原住民。

我们还没有讨论异关节动物和非洲兽的实际关系,以及它们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社会化媒体网站常说的那样,“这很复杂”。有三种可能的情况:非洲兽先加入我们的朝圣队伍;异关节动物先加入;这二者先集合成一个小团体再加入我们,也就是说它们之间的关系比跟其他任何胎盘类哺乳动物都近。至于其中哪种情况是正确的,不同的研究各有分歧。一个日本研究组试图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重点关注那些独特的DNA插入和缺失突变。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的结果不偏不倚地同时支持上述三种可能!很显然,要摆脱这种表面上的困境,我们只需采用基因的视角看历史。就像我们在《长臂猿的故事》的后记里看到的那样,基因组的不同部分(或者引申开来,生物不同方面的外观特征)确实可以有不同的亲缘关系。如果我们和非洲兽以及异关节动物的共同祖先,那些像鼩鼱一样的小生物,只花了几百万年就分道扬镳,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指望,我们的某些基因跟非洲兽接近,而另一些基因更像异关节动物,还有一些基因跟二者的距离相等。这时候不管我们画出什么样的系统发生树,都很可能只是一种简化,是对一种不完美的遗传共识的说明,而不是对现实的有深度的描绘。简单起见,我们把非洲兽和异关节动物放在了一起,这也许是最常见的安排,而最近一份相当复杂的基因组分析也支持这种情况。不管怎样,一个毋庸讳言的事实是,在这个节点上,不同的基因几乎肯定选取了不同的道路。甚至有可能基因组里的大部分基因都是经由不同的路径传给这里述及的那些物种的。

不管在这个会合点涉及的那些共同祖先真实的关系如何,在外行看来它们应该都跟鼩鼱差不多。我们曾绘制了一幅假想图(见彩图12)。2013年,来自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American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的一个团队发表了另一个版本(见彩图13)。至于它们生活的年代,估计是在1.2亿年前到6 500万年前不等,但最近的分子钟测年结果位于中间附近,也许是1亿年到9 000万年前,大概是我们3 000万代以前的祖先所生活的年代。这也是各大陆分裂的年代,非洲和南美洲从其他陆块脱离,相背而去,哺乳动物之间的深刻裂痕通常被归因于大陆缓慢的漂移。这提醒我们又到了讲故事的时间。

异关节总目 / 非洲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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