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着两种看似对立的态度，它们之间的张力构成了科学的核心。一种是对新观念开放的态度，无论新观念多么离奇古怪或有违直觉；另一种是对所有观念，无论新旧，都持有怀疑的态度并进行最严酷的详细审查。
卡尔·萨根（Carl Sagan）
《谬论检验的艺术》（The Fine Art of Baloney Detection），1987年
除了女性似乎具有更强的直觉这种说法之外，最令人着迷的有关直觉的说法可能就是第六感了。第六感是一种神奇的能力，具有这种能力的人能够读懂人心，能够在某人打来电话前想到这个人，能够凭直觉知道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甚至能够与死去的人进行交流。
几年前，一位同事在我们系的网站上贴出了我对超感知觉的探讨。在没有任何宣传推广的情况下，这个网站成了用谷歌搜索“超感知觉”时被列在首位的网站。每年有数千人访问这个网站，很多人发了有趣的邮件，给我讲有关超自然直觉的故事或问一些问题。其中一个人，让我们称她为肯德拉吧，问我人们是否能获得这种直觉天赋并将它发展为超感知觉。肯德拉相信自己的梦具有启示性，并且她自己具有非同寻常的洞察天赋。她问：“像我这样的人有没有可能进一步发展自己的直觉？为此我应该怎么做？”
美国灵媒詹姆斯·范普拉格（James Van Praagh）一定会鼓励肯德拉：“每个人天生都具有直觉性的感觉，有些人可能具有更高的敏感性。只要去训练自己，便能够感知到灵性。”
像肯德拉这样相信超自然直觉的人不在少数。在2001年5月的盖洛普调查中，50%的美国人声称自己相信超感知觉。只有27%的人说自己不相信，剩下的人说不确定。更具体地说就是，36%的人相信心灵感应，即不需要使用五感便能进行心灵沟通的能力，而不相信的人占35%。32%的人相信透视眼，即通晓过去、预知未来的心理能力[36]，而不相信的人占45%。
媒体上有关超自然奇迹的报道让我们为之着迷，比如警察利用心灵感应与死者进行交流，侦破了神秘案件。虚构的电视剧和电影，比如《X档案》（The X-Files）、《第六感》（The Sixth Sense）和《女巫布莱尔》（The Blair Witch Project）创造出了生动逼真的形象，让人们不由得相信那些怪异的事情是真实的。灵媒电话服务产业的年收入最近达到了10亿美元，其中很多来自低收入人群。即使在实验室里，超心理学家也曾被通灵者迷惑，这些人似乎能看到被封在信封里的东西，能影响骰子的滚动，或者能画出其他人在未知的远方看到的景象。
正如第1章到第3章中讲到的，当代心理学正在研究之前未被我们重视的直觉力量。我们知道的比我们认为自己知道的更多。我们具有理性的、有意识的思维，也具有后台思维，也就是心理学家盖伊·克拉克斯顿（Guy Claxton）所说的“底层思维”（under-mind）。思考、记忆和态度都是双重的过程，既有故意的、受到控制的有意识过程，也有自动的、不受控制的、意识之外的过程。这些意识之外的直觉力量是否能让人们具有读心、透视或预见未来的能力呢？
研究型心理学家以及其他科学家，包括96%的美国国家科学院成员对此表示怀疑。如果超感知觉确实存在，那么我们如何解释大量证明人类思维与大脑紧密相关，且人类知觉来自感官的证据？什么形式的能量可以让心与心之间进行沟通，而物理学家还无法探查到这种能量？相信超自然能力的人们会说，有时新证据确实会推翻科学的先入之见。在经过详细的审查后，一些听起来疯狂的念头有时反而会得到证实。
在18世纪初，科学家认为陨石来自外太空的想法非常荒谬可笑。当陨石落入康涅狄格州韦斯顿后，两位耶鲁大学的科学家大胆地提出了有违传统观念的看法。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揶揄道：“相信耶鲁大学的两位教授在说谎比相信石头从天而降更容易。”有时科学探究会将怀疑者驳得哑口无言。
心灵感应真的存在吗
通灵者能洞悉未来吗？1978—1985年得到《国家询问报》（National Enquirer）认可的一流通灵者对未来提出了486个预测，只有两个与现实相符。在20世纪90年代期间，小报上的通灵者对奇异事件的预测都错了：麦当娜没有成为福音歌手，比尔·考斯比（Bill Cosby）没有作为大使前往南非，伊丽莎白女王没有退位进入女修道院。事实上他们在所有重大事件的预测上都出错了，比如辛普森案件、萨达姆·侯赛因袭击科威特、蒂莫西·麦克维（Timothy McVeigh）在俄克拉何马制造的爆炸案以及“9·11”恐怖袭击。令人难过的是，戴安娜王妃在临死前不久咨询的通灵师没有预见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通灵术破案
通灵者为警察提供的超自然直觉并不比普通人的猜测更靠谱。协助警察的通灵者曾经有所斩获，但那是在做出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预测之后。正如一句古老的西班牙谚语所说：“说得多了，总会有说对的时候。”当万一说中时，便可以借此大做文章了。把预测说得模糊些会很有帮助，因为模棱两可的直觉在日后解释起来时可以往事件上贴。在知道肯尼迪总统遇刺后，回头看起来，我们可以把珍妮·狄克逊[37]的直觉解释为对这起事件的准确预测。16世纪法国通灵师诺查丹马斯（Nostradamus）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说模棱两可的预言是无法理解的，除非事件发生后再对其进行解释。
目前大多数警察部门对此已经有了明智的看法。当简·斯韦特（Jane Ayers Sweat）和马克·杜姆（Mark Durm）向美国50个大城市中的警察局询问他们是否曾利用过通灵师时，65%的警察局表示他们从来没有用过。而那些使用过通灵师的警察局，没有一个认为这种方法有帮助。在追查钱德拉·利维（Chandra Levy）下落的过程中，各种超自然信息泛滥而出。在对此进行反思时，华盛顿特区警察局长特伦斯·盖纳（Terrance Gainer）说：“事实证明他们没什么用。100个通灵师会提供100个不同的地点。”心理学家罗伯特·贝克（Robert Baker）说，这些年来警犬找到的失踪者、尸体以及毒品藏匿点比通灵师找到的更多，而且将来也会如此。
算命师的骗术
没人知道有多少自称通灵师的人是真诚的，自己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又有多少通灵师只是在行骗。算命先生、与死人进行交流的通灵师（其实是在骗活人）以及建议人们如何赚钱的商业通灵师都有着悠久的历史。
曾经坐过牢的詹姆斯·海德里克（James Hydrick）通过在美国广播公司的电视节目以及在其他一些公开场合中展示自己“精神控物”的灵异能力[38]，设法吸引了很多有钱的客户。这种灵异能力使海德里克可以只盯着电话号码簿看就让页面翻动起来。与大多数知名通灵师（比如尤里·盖勒[Uri Geller]）不同，海德里克同意让心存怀疑的魔术师詹姆斯·兰迪（James Randi）对他进行检验。兰迪提出，如果谁第一个在适当的观察条件下证明自己具有超自然能力，那他将得到兰迪提供的长期有效的奖金（目前这100万美元仍存在高盛投资公司）。通过非常灵敏的麦克风，詹姆斯·兰迪发现海德里克在吹动书页。兰迪在打开的电话号码簿周围撒上了泡沫塑料颗粒，他让海德里克在不吹走颗粒或戴着能够呼吸但不能吹气的面具的情况下让书页翻动。唉，电话号码簿突然拒绝翻页了。于是评审团（包括超心理学家）一致认为海德里克不能拿走兰迪提供的奖金。后来海德里克承认了自己在骗人，他还说：“我这样做的初衷是想看一看美国人有多蠢，全世界的人有多蠢。”
最近公众的热情开始转向了约翰·爱德华（John Edward）、詹姆斯·范普拉格、苏菲亚·布朗（Sylvia Browne）以及其他自称能够与死者交流的灵媒们。2001年盖洛普咨询公司的报告称，28%的美国人（1990年时是18%）相信有人能听到死者的言语或通过心灵与死者进行交流，还有26%的人表示不确定。爱德华的真名叫约翰·麦基（John MaGee, Jr.），曾是一名魅力超凡的交谊舞教练。他从纽约广播电台的嘉宾一跃成为全国性讲座的授课人，接着又成了广受欢迎的科幻频道节目《穿越》（Crossing Over）的座上宾。这个节目的播出时间从半夜调整到了黄金时段，后来又被调整到了白天。《纽约时报》的报道称：“他时而风趣，时而尖刻，时而充满同情；他既敏感又强壮，将牧师、父亲和丈夫的角色融于一体，非常适合以女性观众为主的节目。”“他让我对婚礼表示感谢，你能明白吗？”爱德华问一位女性观众，他在向她传递她已故父亲的信息。那位女士当场崩溃了，痛哭起来。
在经过剪辑的娱乐节目中，电视观众能够看到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一语中的。但是《泰晤士报》报道说，在录制同一期节目时，爱德华在20分钟里什么也没说中。怀疑者认为，他在电视节目中之所以能说中，是因为他可以先抛出一个信息看看反应。爱德华一边在观众中搜寻，一边说：“他们让我和一个M组合打招呼，他们是一个家庭中名字的首字母为M的两个人。他们告诉我有人得了帕金森氏病，或者某人患上了一种神经疾病。我看就是在这个区域。”他指着一排观众。“你们能明白吗？能？不能？”当有几个人点头的时候，他便锁定其中一个人，继续说出很多陈述（“你家里有人抽烟抽得很凶”）和问题（“《日瓦戈医生》对你有什么意义吗”）。许多信息是模棱两可的，这使得爱德华锁定的目标可以自己补充意义。爱德华在说人名的时候，会故意混淆J和G的发音。他还会说“在胸口看到了黑色”这种含糊的表述。
怀疑者还看出爱德华在使用经典的“冷读法”技术，这是灵媒、占卜师和算命先生长期使用的看家本领。
直觉的力量
冷读者能够从我们的服饰、身体特征、手势、非言语动作以及我们对他们所说的话的反应中洞悉我们。
心理学家雷·海曼（Ray Hyman）曾经给人看过手相，以此来补充魔术表演和心灵感应表演的收入，因此他很了解冷读法。想象你自己是一位看相大师，一个二十多岁或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士来找你看相。这位女士戴着昂贵的珠宝和结婚戒指，身上的黑色裙子却是用廉价材料做成的。善于观察的看相师注意到这位女士穿的鞋子是给脚有毛病的人特制的鞋子。这些线索说明什么？
海曼说，通过这些观察，看相师便可以让他的客户大吃一惊了。他先假定像大多数女性客户一样，这位女士之所以来找他，是因为爱情或财务问题。黑色连衣裙和结婚戒指让他推测女士的丈夫最近去世了。昂贵的珠宝说明丈夫没死之前，她过着优渥的生活，但廉价的裙子说明丈夫死后她变得一贫如洗。具有治疗作用的鞋子说明现在她比以前走路更多，暗示着在丈夫死后，为了养活自己，她一直要出去工作。任何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读者对这种冷读法都应该很熟悉。
海曼说，如果你没有这位看相师的机灵劲儿（他正确地猜出这位女士想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婚，以结束经济上的窘迫），那也没关系。如果有人找你看相，你可以先表示同情，这样做很安全：“我感到你最近遇到些麻烦，似乎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做。我觉得其中涉及另一个人。”然后客户就会自己说出看相师想要知道的事情。从占星书和算命手册上背几句颠扑不破的套话，在哪里都可以搬出来用。告诉客户他们有进行合作的责任，应该将你的预言与他们的具体经历联系起来。之后他们就会回想起你预测出了很多细节。把陈述说得像问题似的，当发现有积极的回应后，再坚决肯定地表达出这个陈述。做一个好的倾听者，之后用不同的语言说出之前人们对你说过的事情。只要你诱骗他们，他们就会上钩[39]。
这种方法非常好使。在看到其他人将自己的冷读法视作超自然直觉后，海曼自己也成了手相术的坚定信奉者。直到有一天一位受人尊敬的算命大师建议他做一个有趣的实验。他建议海曼故意说得与线索透露出来的信息相反。海曼说：“我在几位客户身上尝试了这种做法。让我感到吃惊和恐怖的是，我的看相和以前一样成功。从那以后我对能够令我们信服的力量产生了兴趣，看相师和客户一样，都会相信一些并不真实的事情。”
梦境的预言
在2001年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一场有关梦的会议一开场，研究梦的专家凯利·巴尔克利（Kelly Bulkeley）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从后现代的观点看，梦是一种非理性的认知方式吗？梦和做梦有什么价值？”
心理学家和生理学家研究并争论的是做梦的心理及生物功能，但其他人想知道梦是否具有预示作用。如果自称为通灵者和灵媒的人的直觉是不可靠的，那么普通人自发产生的幻想是否能提供更多的信息呢？梦是否像一半大学生认为的那样，能够预示未来或传递出潜藏的真相？或者梦只是看上去有这样的作用，因为我们更有可能回忆起已经变成现实的梦境？梦境很模糊，很难被记住。或许我们后来改变了对梦的记忆，使它与真实发生的车祸、意外的礼物与拜访相吻合。真实发生的事情确实会影响记忆。
大约在70年前，哈佛大学的心理学家亨利·默里（Henry Murray）和惠勒（D.R.Wheeler）对梦的预示作用进行了检验。飞行员查尔斯·林德伯格（Charles Lindbergh）的儿子被绑架并杀害，在婴儿的尸体被发现之前，研究者让公众报告他们有关这个孩子的梦境。在递交来的1 300个梦境的报告中，有多少人准确地梦到了孩子的死亡呢？5%。有多少人准确地预见到了尸体被埋在树林里？只有4个人。尽管这些数字比瞎蒙好不了多少，但对于那4个人来说，他们预知未来的能力一定会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
能不能用实验验证超自然直觉
雷·海曼说，在针对超自然现象的科学研究中，很多通灵研究者声称他们最终证实了超自然现象是存在的。在每一个这样的事例中，后一代的超心理学家都不得不摒弃被上一代看作是无可辩驳的证据，因为这些证明超自然现象的证据都存在严重的缺陷。超心理学家雷亚·怀特（Rhea White）在《美国心灵研究学会杂志》（Journal of the American Society for Psychical Research）上承认：“在我的脑海中超心理学就像一架小飞机，从1882年开始就在实证科学的机场跑道上不停地滑行……它偶尔会离开地面一两米，然后又撞回到跑道上。这种情况持续了近44年。”
在做过数千个实验后，研究者没有发现一个可复制的超感知觉现象。美国国家研究理事会（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对超感知觉现象的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最好的证据也不能证明这些现象的存在。”1995年，一项受美国中央情报局委托的调查对10年来军方的超能力特工进行了评估，军方曾为这些特工投入了2 000万美元。结果如何？这些特工毫无成效，超能力特工项目被废弃了。
科学的态度（检验并看它是否有效）使得相信超能力和怀疑超能力的人都赞同，为了证明超心理学的可信，它需要提供可复制的现象以及用以解释现象的理论。在搜寻此类现象的过程中，我们该如何用对照实验来验证超感知觉呢？那应该是一个不同于舞台展示的实验。在舞台上，通灵者好像一个魔术师，控制着观众的所见所闻。他们感知到的效果是令人震惊的。在实验室里，实验者控制着通灵者的所见所闻。怀疑者一次又一次地注意到所谓的通灵者利用令人吃惊的表演迷惑了观众。在表演中他们似乎与死者的灵魂进行着交流，似乎能够看透人心或让物体飘浮起来。这使得他们的行为更像是舞台魔术师在制造幻觉。心理学家兼魔术师达里尔·贝姆（Daryl Bem）曾说：“通灵者是扮演通灵师角色的演员。”
在英国和美国，超心理学时不时会希望发现至少一个超自然现象。我记得很久以前，当开创性的超心理学家莱茵（J.B.Rhine）来到我们学校时，曾讲述过他发现的一个有趣的结果。当有人进行严格的控制，以避免出现欺骗或不知不觉的交流时，超能力就会消失。偶尔某人的表演好像比碰运气好一些，然后效果会开始变差（就像暂时占据统计分布一端的赌徒和选股者）。超心理学会（Para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前主席约翰·贝洛夫（John Beloff）说：“这种效果的衰退可能是超心理学领域中最可靠、最一致的特点了。”
然而对超心理现象的研究还在继续。英国赫特福德大学（Hertfordshire University）心理学家理查德·怀斯曼（Richard Wiseman）创造了一台“思维机器”，以查看人们是否能影响或预测抛硬币的结果。全国各地参加音乐节的人们可以通过触摸屏对抛硬币的结果进行4次预测。利用一个随机数字生成器，由计算机来决定抛硬币的结果。2000年1月，实验得出了结论，近28 000人做出了110 972次预测，其中49.8%是正确的。
最近人们对超心理现象的兴趣是由达里尔·贝姆和超心理学家查尔斯·霍诺顿（Charles Honorton）的发现引发的。他们利用了超感知觉全域测试法（ganzfeld）。在这种测试中，你会靠在躺椅里，通过耳机听着发出嘶嘶声的白噪声，半个半透明的乒乓球扣在眼睛上，漫射的红灯照亮房间。这种尽量减少外部干扰的设计使你处在了一个接收他人思想的理想状态中，因此你可以听到来自内部的微小声音。
在利用这种测试法的早期研究中，贝姆和霍诺顿让“发送者”与“接收者”分别待在彼此隔离的小房间里，并让发送者将注意力集中在从4幅视觉图像中随机选出的1幅上，注意力保持半个小时。研究者问接收者哪幅图像与他们在此期间感受到的图像最吻合。在11项研究中，接收者猜对的概率（32%）胜过了碰运气（25%），而且两者相差较大。
基于心理学的批评研究总是会提出两个问题：你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即你的证据是什么）？超心理学家说对超感知觉的全域测试清楚地回答了这两个问题。怀疑论者海曼承认在实验方法上，超感知觉全域测试法超越了以往的实验，但他质疑某些实验过程的细节会引起偏差。有趣的是，其他研究者开始复制这些实验。这会是第一个可靠的超感知觉现象吗？或者它只是另一个注定会破灭的希望？
朱莉·米尔顿（Julie Milton）和理查德·怀斯曼对30个后续的超感知觉全域测试实验进行了统计分析，发现并不存在超感知觉现象。他们说：“我们的结论是，超感知觉全域测试法目前并不能提供创造超感知觉现象的可复制方法。”不过等一等，上一次研究中确实发现了某种效应呀？这是怎么回事呢?
直觉的力量
请记住：科学态度中混杂着充满好奇的怀疑精神以及豁达开放的谦卑。从科学的角度看，非同寻常的主张必须有清晰可靠的证据予以支持。
如果身高1.70米、年龄59岁的我声称自己能灌篮，那么证明的重点在于我要展示自己能做到，而不在于你来证明我做不到。如果有这样的证据，那么科学对于自然界偶然发生的奇异事件的态度也是很开明的。
迈克尔·舍默（Michael Shermer）在《怀疑论者》杂志（Skeptic）上提出了一个好玩的问题。如果强大的超自然直觉真的存在，那么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可能是真的？想象一下，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会让一个派对或一堂课变得活跃起来。
如果能预见未来
□任何派对都不会令我们感到惊喜。
□超能力朋友网的所有者迈克尔·拉斯基（Michael Lasky）可能就不需要花50万美元购买棒球运动员埃迪·默里（Eddie Murray）的第500个全垒打棒球了。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超感知觉预测出球会落到哪里，然后坐到合适的座位上自己把球接住。
□1998年被售出的1.385亿张强力球彩票中会有很多张能够中奖。
□通灵者会比巴菲特更富有。
□赌场会破产（说正经的，哪怕有一点预知能力，也会产生更多的彩票中奖者、股市和赌场的赢家）。
如果能读心
□橄榄球队员就没有必要聚在一起分析对手的策略了。
□没人会花钱申请来电显示功能。
□石头、剪子、布的游戏永远会是平局。
□青春期的孩子肯定时常会被父母找麻烦。
如果有千里眼
□躲猫猫会成为一种速战速决、无聊透顶的游戏。
□你把扑克牌正面朝上放着也没关系了。
□搜救队不再需要搜索，只需实施救援就可以了。
为何我们会相信超自然现象
门肯（H.L.Mencken）认为“充满热情地相信不真实的事物是人类的主要消遣”，如果他是对的，我们必然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例如，如果人们相信根本不存在的超自然直觉，那么自然而然会产生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么多人会笃信超自然直觉的存在，为什么其他许多人也会将信将疑？
错觉、误解与选择性回忆
第一个原因与认知有关。无论超自然直觉是否存在，直觉的危险性一定会导致很多人相信这种现象。我们之所以会相信根本不存在的现象，其中一个原因是人类具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和为什么做这些事情编出虚假解释的倾向。另外，我们也难以对自己思维的运作情况做出评估，对自己的直觉过于自信，只去注意、解释并回忆能够证实我们期望的事件。我们太容易被不具有代表性的经历和轶事说服，对随机巧合的发生概率缺乏正确的认识。
按照这种解释，曾经是一名超心理学家的苏珊·布莱克摩尔（Susan Blackmore）认为，超自然幻觉只是对正常事件的误解。就像错觉一样，超自然直觉来自人类大脑寻求联系并为不可能的事件找到解释的倾向。她说，通灵体验并不比视错觉更愚蠢。
机缘巧合
柯尔说：“巧合是寻求原因的结果。”如果我们无法为不解之谜找到，甚至想象出自然的原因，或许就只能认为那是一个超自然事件。当我不经意间想起一个老朋友时，他碰巧打来了电话。这太诡异了，除了心灵感应似乎没有其他可能的解释。然而不可思议的巧合总会发生。当这些巧合发生时，它们牢牢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始终保持在我们的记忆里。所有平平常常的事件（预兆之后没有人打来电话或发生事故）都不会被我们注意并记住。
我很高兴在这里说一说在我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异巧合：
在霍普学院图书馆的复印机柜台结账时，我出示了自己系里的六位计费号码，这使得柜台的办事员非常迷惑，因为它刚好和上一位使用者留在机器上的六位号码一模一样。
◇◇◇
我女儿劳拉·迈尔斯买了两双鞋，不久我们便震惊地发现两个鞋盒上的商标分别是“劳拉”和“迈尔斯”。
◇◇◇
我的妻子卡罗尔让我帮忙证实一下马克·吐温的名言：“有好书却不读的人并不比读不到好书的人更有优势。”我活了59年，这是头一次听到这句名言。第二次遇到它是在90分钟后，在网络版《华盛顿邮报》的一篇文章里。
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有一天，我的同事唐在书店里随便翻看图书。在翻看《哈扎尔辞典》（The Dictionary of the Kazars）时，他随意翻开一页，看到了这样一句话：“他被从杜布罗夫尼克（Dubrovnic）驱逐了出去。”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人给他的同伴看一张杂志上的照片，并惊叹道：“看啊，这是一张杜布罗夫尼克的照片。”《传道书》的作者明智地指出：“所有人都会遇到机会和时机。”
有些引人注目的巧合被添油加醋，变成了非常有趣的故事，比如我们都很熟悉的林肯和肯尼迪的巧合（他们的姓氏都是由7个字母组成的；他们当选总统的时间正好相隔100年；他们被刺杀的时候都是星期五，妻子都在他们身边；他们一个在福特剧院被刺杀，另一个在福特车上遇难等）。我最喜欢的巧合是大家不太熟悉的事件。钦定版《圣经》在莎士比亚46岁时出版，在《诗篇》的第46章中，从头开始数的第46个单词是“莎士”（shake），从后开始数的第46个单词是“比亚”（spear）（最惊人的是居然有人注意到了这种巧合）。社会心理学家阿纳托尔·拉波波尔（Anatol Rapoport）和他的儿子又向前推进了一步，发现莎士比亚的出生日期（1564年4月23日）按照罗马儒略历来算的话，应该在第二个月，所以他的生日就是2月23日，而2×23=46。另外，1564除以莎士比亚创作的戏剧数量34（将《亨利四世》和《亨利六世》算作两部戏剧），正好等于46。
好了，已经够多的了。我们应该拿这些奇异的巧合怎么办？是否应该像詹姆斯·雷德菲尔德在《圣境预言书》中所写的那样，仔细探究那些好像注定会发生的奇怪事件？他认为“它们其实是同步性事件，追随着它们你便能走上通往灵性真理的旅程”，这种看法是对的吗？统计学家并不想剥夺我们意外发现自己具有神奇能力的乐趣，更不想阻止我们从灵性中获得满足，但他们一致认为，奇异的巧合与灵性完全没有关系。数学家约翰·保罗斯说：“最惊人、最不可思议的巧合就是完全没有巧合。”
真实发生的巧合
只要样本足够大，任何惊人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统计学家佩尔西·戴康尼斯（PersiDiaconis）和弗雷德里克·莫斯特勒（Frederick Mosteller），1989年
□科罗拉多州的帕特里夏·克恩（Patricia Kern）生于1941年3月13日，原名为帕特里夏·安·坎贝尔（Patricia Ann Campbell）。俄勒冈州的帕特里夏·迪比亚西（Patricia DiBiasi）也生于1941年3月13日，原名也是帕特丽夏·安·坎贝尔。她们的父亲都叫罗伯特，都是记账员，都有两个年龄分别为21岁和19岁的孩子。两个帕特里夏学的都是美容，业余爱好都是画油画，她们都嫁给了军人，婚礼仅相差11天。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双胞胎洛兰·克丽丝马斯和拉维尼亚·克丽丝马斯（Lorraine and Levinia Christmas）[40]开车去给对方送圣诞节礼物，她们的车在靠近英国弗利彻姆的地方相撞了。
□菲利普·道奇森（Philip Dodgson）是英国萨赛克斯部南部丘陵保健中心（South Downs health center）的一位临床心理学家，他为牧师及其他修道院成员提供心理治疗。一天他上网查看是否有其他人也叫菲利普·道奇森，发现加拿大安大略省也有个人叫菲利普·道奇森。出于好奇，他写信询问那个道奇森的职业。太惊人了！那个道奇森也是临床心理学家。信不信由你，他在南丘中心（Southdown Center）工作，那是一家专门为修道院成员提供心理治疗服务的中心。
□犹他州的厄尼·凯里和林恩·凯里（Ernie and Lynn carey）的3个女儿在同一天——1998年3月11日，为他们生下3个外孙。
□美国最早的5任总统中有3个（亚当斯、杰斐逊和门罗）都死于7月4日。最近发生的死亡巧合则是查尔斯·舒尔茨（Charles Schulz）意外死于心脏病，那天正是人们开始读他出版的最后一本《花生漫画》[41]的日子。
□在挪威的奥勒松，9岁女孩克里斯廷·伦达尔（Kristin Nalvik Loendahl）骑行经过一个停车标志时，被迎面开来的车撞飞了。司机停车下来想看看小女孩的情况，但她消失了。几个小时之后司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小女孩落到了一辆正反向行驶的卡车里。
□2000年7月3日，俄勒冈州《哥伦比亚报》（Columbian）在头版头条上写着：“我们提前印出了中奖号码！”当报纸宣布他们提前预测出6月28日那期彩票的中奖号码是6、8、5、5时，州立彩票官员感到既惊慌又难以置信。事情的原委是：《哥伦比亚报》的计算机崩溃了，为了赶紧重新凑出一个版面，编辑偶然将弗吉尼亚州的选4号码放在了彩票新闻中，而这些数字恰好是俄勒冈州即将揭晓的中奖号码。
伊夫琳·玛丽·亚当斯（Evelyn Marie Adams）两次中了新泽西彩票的大奖，报纸称发生这种奇迹的概率为17兆分之一。不过统计学家斯蒂芬·塞缪尔斯（Stephen Samuels）和乔治·麦凯布（George McCabe）说，鉴于购买美国州立彩票的人数达到数百万之多，所以肯定会有某地的某人在某时两次中大奖。
直觉的力量
一个特定的事件或巧合很可能不会发生，而某个令人震惊的不特定的事件却一定会发生。这就是为什么马后炮们会注意到惊人的巧合，而无法提前预知的原因。
媒体传播
媒体报道的其他人的经历也会影响我们的信念。“通灵者预见到龙卷风”的新闻比“遥视能力禁不起考验”更容易成为头版头条。超自然直觉能够成为新闻，而没有出现超自然直觉则不能算是新闻。大多数出版有关超自然现象图书的出版社不会接受驳斥超自然现象的图书。随着这类故事的不断积累，人们开始信以为真。实验证明，只要反复说，人们就会把假话当成真话。这种媒体偏差增加了所谓的超自然事件在认知中的易得性。
追求神秘事物的动机
除了认知加工过程、奇异的巧合和活灵活现的描述之外，人们还具有这样一种动机：很多人渴望出现奇迹，渴望体验神奇的事情。在英国和美国，超心理学的创立者主要是那些失去了宗教信仰的人，他们开始为生命的意义以及存在来生的信念寻求科学基础。苏联解体后，社会发生剧变，神秘主义、玄学和伪科学像雪崩一样突然出现。像其他地方一样，俄罗斯的超感治疗师和预言师令那些充满敬畏的老百姓神魂颠倒。32位一流的俄罗斯科学家发表了一个声明，他们在声明中说：“很多相信千里眼、占星术和其他迷信观念的人是在借此来补偿我们这个时代给人们带来的心理上的不安。”
新时代的思想寻找着我们内心存在神明的证据。难道我们没有哪怕一点类似上帝的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和无所不能（读心、预知未来、遥视、让物体飘浮或影响骰子的滚动）吗？唉，科学研究者说，我们是受条件限制的生物。我们拥有的似乎是尊严，而不是神性。
对于那些渴望神秘事件的人来说，福尔摩斯提供了一种替代性的选择。在《血字的研究》中，福尔摩斯说：“最平淡无奇的犯罪往往是最神秘的。人生无限奇妙，远非人类的头脑所能想象。”为了感受到对生命的敬畏，我们不需要求助于令人难以置信的神秘事物，比如时间上的永恒、空间上的无限，或者生活中的不可能之事。我们只需要了解自己的感知系统就可以了，我们要认识到它有能力将杂乱的神经冲动组织成色彩缤纷的景象、生动鲜明的声音以及能够唤起记忆的气味。
当你看着某人的时候，光能粒子被你眼睛的感受器细胞接收，并转化为能够激活邻近细胞的神经信号。这些细胞每一秒钟都将数百万个电化学信号沿着神经通路传递到你的大脑中。大脑不同的部位会分别加工与颜色、形状、动作和深度有关的信息，然后仍然是通过某种神秘的方式，这些信息会被汇聚成意识能够感知到的图像。这个图像会被立即与之前存储的图像进行比较，你会认出来那是你的祖母。整个过程非常复杂，就像把房子一点一点地拆散，然后运到另一个地方，再经过几百万名专业工人的努力，将它重新拼建起来。瞧呀，大脑就这样形成了意识。所有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毫不费力而且连续不断。这真是令人眼花缭乱。我们对《圣经》中约伯回答耶和华的话可能会有同感：“我所说的，是我不明白的。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
寻求科学与灵性的和谐
用一句话来总结这本书的主旨：心理学揭示了未经检查的直觉的惊人力量及值得注意的危险性，富有创造力和判断力的思想者对这两点都会予以重视。在反复展示并赞美了心理学的洞察力后，我也应该承认它的局限性。科学解释了我们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那样的感受并做出那样的行为，但它无法解答列夫·托尔斯泰提出的一个终极问题：“为什么我应该活着？为什么我应该做点什么事情？生活中是否有什么目标是不可避免的死亡无法破坏和扰乱的？”为了寻求意义和启示，许多人从科学转向了对精神真理与洞见的追求。
科学对非理性的、直觉性的认知形式的了解越来越多，这使得灵性具有了一些可靠性。在我们的意识层面之下，在我们的理性思维之外，还存在着许多活动。或许在那里还存在着未被开发的智慧。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人类对大自然理性而科学的理解是不完备的。就像协和式超音速喷气式客机会让哥伦布不知所措一样，公元2500年的科学很可能也会令我们困惑不解。哈姆雷特的推测听起来好像是真的：“霍雷肖，宇宙间无奇不有，不是你的哲学全都能梦到的。”人口遗传学家霍尔丹（J.B.S.Haldane）用现代的语言重复了哈姆雷特的话：“宇宙不仅比我们所想的更古怪，而且比我们所能够想到的更古怪。”《以赛亚书》中有一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天怎样高过地，照样，我的道路高过你们的道路，我的意念高过你们的意念。”我们已经知道了很多，不过仍有很多还不知道。
把灵性的超自然“洗澡水”倒掉后，是否能留下一个婴儿？人们是否可以不对所有形式的灵性进行居高临下的冷嘲热讽，而只质疑破坏灵性名声的那一种直觉？一位朋友在读过这本书稿的大部分章节后问：“是否有方法可以让既知道直觉的力量又知道直觉危险性的人们也能拥有灵性生活？是否有一种温和、轻柔而自然的方法，可以让人们在知道直觉危险性的同时，不会自动通过理性解释来消除那些可能恰恰暗示着神灵的事物？”
11世纪天主教神学家安瑟伦（St.Anselm）的座右铭是：“信仰寻求理解。”如今应被改为“理解寻求信仰”。在安瑟伦的世界中，信仰是给定的，他渴望更明智的深入理解。如今，科学的理解是给定的。我们需要去解答托尔斯泰有关人类同一性、目标和最终命运的问题，需要解答为什么存在着万事万物，而不是空无一物。什么能够解释这个精密有序的宇宙？什么使得它恰好创造出了持久的物质、有生命的机体以及人类的意识？这一切是如何形成的？用哈佛-史密森天体物理学中心（Harvard-Smithsonian）的天体物理学家欧文·金格里奇（Owen Gingerich）的话说就是：“它是如此恰到好处，好像宇宙就是为了创造有智慧、有意识的生物而设计的。”是否存在仁慈的超级智慧？在宇宙理性之美的背后是否存在着神明的头脑？在它精巧的协调背后是否存在着神圣的目标？如果是这样，那么这种至高无上的现实是否对我们具有重要意义？科学没有假装能够回答这类问题。爱因斯坦用他自己的方式既表达了对科学的严谨与理性的尊重，也表达了对生命奇迹的欣赏。他说人类存在两种生活方式，“一种是把什么都不当作奇迹，另一种是把什么都当作奇迹”。
不过科学有助于将某些形式的真正的灵性与伪科学区分开。当人们提出可测试的灵性事实时，比如转世、濒死体验、祈祷的力量，科学可以对它们进行检验。如果人们想知道虔诚的宗教信仰是否与健康、幸福、应激、道德及同情有关，科学也能提供数据。对灵性主张进行科学测试听起来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但实际上科学确实具备宗教使命，甚至可以被用于灵性和宗教。有人说《圣经》中的一神论就是指“存在一个上帝，但他不是你”。这教会了人们谦卑。在大自然面前的谦卑以及对人类权威的怀疑精神都是宗教观念，它们促进了现代科学的早期发展。帕斯卡、培根、牛顿和伽利略都对人类的直觉保持了谨慎小心的态度。在探索天地万物的过程中，他们将自己看成是在为上帝服务。
社会学家彼得·伯杰（Peter Berger）写道：“我的同事亚当·塞利格曼（Adam Seligman）是一位社会学家兼虔诚的犹太教徒，他杜撰出一个非常吸引人的词汇‘认识论的谦逊’，用来描述这种宗教态度。它将怀疑论和信仰巧妙圆熟地综合在一起。一般而言，在任何宗教传统中都能发现这种态度。”认识论的谦逊——基于怀疑论的信仰，能够帮助我们批判性地分析新时代的灵性主张以及有关祷告能够赋予我们力量的观点。基于怀疑论的信仰既可以是创建性的，也可以是破坏性的。它帮助我们看到宗教狂热与唯物论以外的其他选择，看到证明“灵性智慧”的证据在不断增加。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心理学家罗伯特·埃蒙斯（Robert Emmons）指出，“灵性智慧”是一种具有适应性的灵性，它有利于解决日常问题和实现目标。
在埃蒙斯提出的灵性智慧中包含着5个构成部分：
1.超越的能力。对于灵性很强的人来说，现实是超越物质和肉体的。
2.将日常经历神圣化的能力。具有灵性智慧的人能够对日常活动、事件和人际关系赋予神圣感。他们会从理解自我、他人、自然和生活的角度来思考日常经历的意义。对具有灵性智慧的人来说，工作被视为使命，养育儿女被视为神圣的责任，婚姻则具有灵性上的重要性。我是在苏格兰的圣安德鲁斯写这一章内容的。我住的地方离拍摄电影《烈火战车》（Chariots of Fire）的场景不远。这部电影描绘了埃里克·利德尔（Eric Liddell）对跑步的灵性意义的反思：“当我奔跑时，我感到了上帝的快乐。”
3.体验高层意识状态的能力。在进行冥想及某些形式的神秘祈祷时，富有灵性智慧的人能够感受到精神的狂喜。他们对神秘体验具有很强的感受力。
4.运用灵性资源解决问题的能力。精神上的蜕变往往会使人们重新排列目标的优先级。如果灵性智慧确实是一种智慧的形式，那么它将引导人们更有效地应对问题，过着更高效的生活，享有更高层次的幸福。
5.做出善行的能力。富有灵性智慧的人更能够宽恕他人，懂得感恩和谦卑，更富有同情心（对于最后一个构成部分，如今埃蒙斯承认，也应该被视为灵性智慧的结果，而不是一种认知要素）。
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信仰确实与改善健康、增加幸福感、提高应激能力、培养品德、慷慨和志愿精神存在关系。它们支持了埃蒙斯的灵性智慧概念，但无法告诉我们灵性追求是一种幻觉还是一种深奥的真相。“上帝”是否只是一个我们用来掩盖自己的无知的词汇？灵性是否是人类的精神鸦片？又或者，人类以为宇宙的构造中并不存在上帝，是出于自身的愚昧？
如果我们忠于自己，那么只能说我们不知道以上哪个是对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都会有片刻的疑惑——或许对方是对的。也许所有的灵性直觉都是幻觉。那些认识不到灵性维度的人，或许就像埃德温·艾伯特（Edwein Abbott）虚构出来的二维世界中的平面居民，看不到另一个维度的存在。如果我们能证明终极实在的本质，那么我们便不再需要信仰，不再需要将赌注押在上帝的存在上。
在缺乏证明或确定性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应该犹犹豫豫地采取骑墙的态度？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42]说，有时生活要求我们对自己只有51%信心的事情做出100%的承诺。我们应该称颂宗教批评者，他们提醒我们，很多时候贪婪、战争、偏见和恐怖主义正是打着信仰的旗号。难怪把迷信与不人道（有时会打着宗教的旗号）结合起来的科学解释会将人们推向怀疑论的一边。我们也应该称颂有信仰的人，包括那些基于信仰的怀疑论者，因为他们在冒险进行信仰上的飞跃，即虽然知道自己可能错了，但依然选择将生命的赌注押在谦卑的灵性上，而不是选择毫无目的的科学至上主义、容易轻信的唯灵论和教条的原教旨主义。迪特里希·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43]、马丁·路德·金和特蕾莎修女所共有的灵性，有助于他们理解宇宙，为生活赋予意义，使他们变得超然，将他们与支持性团体连接起来，为道德和无私的仁慈提供基础，并在面对逆境与死亡时给予他们希望。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错误的。我们只是依稀瞥见了终极实在，对此怀疑论者和有信仰的人都会表示赞同。不过或许我们能同时从怀疑论和灵性中吸取智慧。或许我们既可以将生活停泊在理性和谦卑中，用批判性的分析来制约灵性的直觉，也可以将生活停泊在灵性中，让它滋养我们的目标、爱与欢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