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性”的理性选择
“家长们，撑住！”奥普拉在向全美国人讲述当今青少年口交成风这一惊人的新闻时这样说道。凯特琳·弗拉纳根也曾在《大西洋月刊》（Atlantic Monthly）上写道：“在我的圈子里，妈妈们都相信，而且肯定，这是个事实：在整个城市里面，哪怕最好的学校、最正派的家庭、环境最好的社区里，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们一有机会就和男孩子们玩口交。”弗拉纳根笔下带着嘲讽，但她心中绝非在笑，她知道，人们确实应当害怕。实际上，美国的“口交热”在媒体上到处可见，从美国公共广播公司（PBS）的纪录片到《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的评论版，前者轻描淡写地表现偷窥嗜好，制造令人眩晕的恐怖；后者则冷静地辩解这一风潮纯粹是胡编乱造。
在我们说完这些性欲十足的青少年之后，我将在本章后半部分进一步探讨“理性”的含义。我的基本想法并不复杂，就是理性的人会对交易机会与激励做出反应。当某种事物的成本与收益发生变化时，人们随之改变自己的行为。理性的人哪怕是在下意识中也要思考将来、思考当下，即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中，人们试图预测自己的行为将产生的种种可能的后果。
知道了理性的基本定义后，我们就可以提问了：口交的成本、利益与可能产生的后果又是什么呢？首先，利益也许是最显而易见的。但同时也应注意到，从成本论的角度看，口交的替代品的成本在上涨：由于艾滋病广泛传播，正常性交比过去更加耗费成本。艾滋病在正常性交中传播，远比在口交中传播容易得多。许多青少年肯定知道这一点。最近的一份性教育调查得出结论：美国的孩子们对艾滋病的了解程度胜过对避孕知识的了解程度。青少年们或许还知道一些其他的性传播疾病，比如淋病。女孩子在正常性交中感染淋病，可能导致不孕；但若采用口交，感染后的症状则轻得多，像嗓子疼等等。简单来说，口交的成本低于正常性交的成本。
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在与男朋友发生性关系之前，若认真地权衡过成本收益比，就可能选择口交，这是对口交人群不断增长的一个直截了当的解释。正常性交的风险较过去有所增大，青少年又不大可能放弃性生活，这就引出了一条基本的经济学原理：如果可口可乐的价格上涨，理性的消费者就去购买百事可乐；如果城市的房价上涨，理性的消费者便搬到郊区去住；如果正常性交的价格上涨，理性的青少年就以口交取而代之。
没错，各种证据都表明青少年正在逐渐采用危险性较小的性方式。据美国国家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报告称，自20世纪90年代初至今，青少年保持童贞者的数量增加了15%以上。当然，仍有几百万青少年未放弃性生活，但自90年代初，他们已转向利用节育工具保护自己免受性病感染。1/5的人不再使用避孕药，而使用避孕套的人数增加了1/3以上。
或许，奥普拉并没必要如此担心。青少年进行口交，并不代表他们更加淫荡；相反，这标志着他们在行为上更加富有责任感。他们热烈而理性地选择一种替代品，以规避性行为中的高风险。
这一切都太可爱了——或者，太可怕了——随你怎么看。上面的解释其实不过是一种狡辩。一位真正的经济学家要的是经得住推敲的假设，以及支持该假设的准确数据。现在就声明，因为理性的青少年知道正常性交风险大，所以口交流行起来，这样下结论未免有些冒失。
不冒失的经济学家在这里：托马斯·斯柏德曼与法学教授乔纳森·克利克一起，十分精确地分析了青少年性冲动中的理性。理性的青少年在高风险的性方式成本增加时，就会选择风险较低的性方式。这样，问题就简化为：青少年是否是按这一原则来指导自己行动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找到成本增加的证据，且需该证据能够准确计量，形成量化指标，不能只凭一些笼统的概念，例如，人们整体上加强了对艾滋病知识的普及等。
美国宪法恰当地规定：联邦政府允许各州自行制定关于青少年堕胎的法案条例。于是，某些州规定，青少年在家长不知情或不同意的情况下，堕胎是合法的；而另一些州则规定这是违法行为。这样的法律为政治争议提供了“饲料”，也为学术研究提供了一个天然实验场。既然法律规定青少年堕胎必须通知家长，就增加了堕胎在操作上的难度，而这一规定对成年人则没有影响。因而相比成年人，这些法律就从一定程度上阻止了青少年进行高风险的性行为。若以上推理成立，则证明青少年的确是理性的。
不难发现，堕胎需通知家长的法律规定增加了怀孕的成本。至少，对于那些在能够自由选择的情况下，不希望告知家长而人为中止意外怀孕的女孩子们来说，怀孕的成本增加了。如果青少年们预见到了这一点，并试图解决，她们就要采取一些特殊办法以避免意外怀孕，包括以口交代替正常性交、更多地使用避孕套，或彻底放弃性生活。
性是一种冲动。对于青少年，能有如此高的先见之明，可能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托马斯和乔纳森找到了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堕胎需通知家长的法规的的确确阻止了青少年高风险的性行为。两位教授通过查找性病门诊的数据发现，在实行该法规的州，青少年淋病发病率相比成年人开始呈现下降趋势。当然，这些法规对成年人是没有效力的。对此，唯一的解释大概是，该法案极大地增加了无避孕措施的性行为的成本，而且青少年们理性地对这一成本做出了反应。
由此可见，性行为是有成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