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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自由意志、习惯和自我控制

2020年8月18日  来源:触碰神经:我即我脑 作者:(美)丘奇兰德 提供人:naike39......

自我控制的脑机制

布奇自以为是一只凶恶的看门狗,实际上它是麦克法兰家的一只小猎犬,麦克法兰一家是我们友善的邻居,他们在我家南边有一大片果园。虽说他们让我放心布奇不会咬人,但在乔迪·麦克法兰来我家的时候我还是会注意到布奇兴冲冲地向弗格森挑衅,弗格森是我家的德国牧羊犬,它有三个布奇那么大。要把它们分开就要连上水管,把水开到最大对着它们喷,基本上,我都是对着布奇喷。

由于要送两打鸡蛋给麦克法兰太太,我的姐姐告诫我说:“不管你有多害怕,绝不要跑着逃开布奇。当它离开门廊龇着牙吠叫的时候,慢慢地朝前走,看着它,平静地想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绝不要表现出害怕,别把鸡蛋打了?。”我在院子里练习了几次,尤其练习了不要跑,然后就战战兢兢地去了麦克法兰家。布奇表现得相当凶悍,而我则想着在奥索尤斯湖(Osoyoos Lake)游泳的场景,只有五岁的我在可恨的布奇面前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布奇实际上并不危险,它的主人会管束它,在送鸡蛋的时候,我还经历过其他凶悍的看门狗,但最终我发现我要面对更糟糕的对手,比如派屈克·奥多奈尔,他喜欢在校车上欺负比他小的孩子。我想,绝不要表现出害怕,可以用我的午餐盒狠狠地敲他的脑袋?。我这样做了,而他也收手了。麦考米克太太是我们的校车司机,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上帝保佑她。在我还是一个年轻教授的时候,会碰到有些男同事欺负女教员来取乐,就好像布奇冲我吠叫。每当这样的时候,绝不要表现出害怕,保持冷静,予以还击,给这些混蛋一点儿颜色?。

面对布奇给我上了自我控制的一课。我扩展了在面对各种威胁时所需要的技能,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的生物,年幼的一代都需要学习面对威胁时的技能。学习控制自己是很重要的,这不仅是在面对恐惧的时候,在面对各种诱惑、冲动、情绪,以及诱人的选择时也是如此。你学习运用想象和预演来达到那些看似很困难的东西。当控制执行得很好,你会感到满足,当你失去了控制并为此付出了代价,你会感到懊悔。当形成了习惯以后,你就没有必要总为维系控制操心了,你的脑的控制系统变得更加强大。

在一个人的早年生活中有大部分都是在学习自我控制,并且养成抑制那些代价高昂的冲动和做那些自己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的习惯。在习得这些生存习惯的时候,我们受到来自父母和老师的指引。“先做该做的事,然后再玩”,“先招待客人,然后再轮到自己”,等等。在一个人后来的生活中大部分都是在实施控制。我们受到鼓励去发展的所有美德,例如勇气、耐心、坚韧、怀疑、慷慨、节俭、努力工作,都根植于自我控制。这些美德都是实实在在的,可不像地球看起来是平的一样是一个幻觉。

可是自我控制真正说来是什么呢?柏拉图是用隐喻来思考自我控制的:理性是驾驭战车的人,情绪和欲望则是任性的马,而你就在这战车之中(you are in the chariot)。且慢:我认为我是?理性、情绪、欲望,以及决定的混合物。从脑的视角来看,驾车人能够指什么呢?柏拉图是如何理解那个?隐喻的呢?也许神经科学能够给我们一个见解更为深刻的视角。

让我们回到哺乳动物。只有哺乳动物的脑才拥有新皮层?,它是覆盖着皮层下结构的一个分为六层的神经元组织(见图4-1)。哺乳动物具有的新的学习形式,比如模仿、试错,以及回忆特殊事件与地点的能力,这些方面为哺乳动物带来了巨大的优势,它抵消了哺乳动物在出生时的依赖性所付出的高昂代价。在哺乳动物的演化中,所有类型的学习都得到巨大的拓展。出生时的无助所导致的问题也被不断增长的控制能力抵消了。自我控制与灵活的头脑是新皮层以及它与古老的皮层下结构相互交织的功劳。?[1]??

哺乳动物的智能与自我控制的能力突飞猛进,尽管我们还不确切地知道是怎样的神经机制使得它们发挥作用。灵长类动物具有更强的预测其他同类行为的能力,这种预测通常是经由识别目标与情绪来完成的。对于灵长类动物来说,前额叶的巨大发展或许也是获得这种能力的原因。而在我们人类这里,理解我们周围的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则涉及从复杂的心智状态的调色盘中提取信息。“她生气了”,“她自卑”,“他睡眠不足就会不高兴”,“乔治叔叔有妄想症,他觉得自己是耶稣。”

将我们自己和其他人的行为看作心智状态的产物,比如恐惧、希望,以及欲望的产物,会帮助我们组织起我们的社会世界。它让我们更好地预测其他人会做什么,尤其是他们会如何回应我们的行为。它会为我们的自我控制回路提供信息,让我们知道要避免什么,以及在社会中生活需要什么。?[2]??

在脑的演化中,相互的协作使得智能与控制变得更加强大,这自有其道理。设想我能够准确预测如果我偷了你的东西,你就会收拾我,而要是我根本不在乎这样的预测,也就是说,要是我根本就不去控制我偷东西的冲动,那么这样的知识对我也就没有什么用处。大体上说,孩子们在关怀和引导下通常都能够很好地控制这类冲动。

的确,你不难想到在自我控制的能力上个体之间是有差异的,就好像在几乎每一种其他的心智能力,比如对冒险的厌恶或者幽默感抑或回忆过去的事情,上存在个体差异一样。你会注意到有一些成年人会觉得做到节俭并不那么困难,但另一些成年人却常常受到华而不实的广告的诱惑,购买他们实际上并不需要的废品。有些成年人总看到一些小把戏(little gaffs)有趣的一面,但另一些人却对此始终提不起精神,即使你觉得有趣的那一面令人忍俊不禁也是如此。

有一个针对学龄前孩子自我控制能力差异的测试,在这个测试中,孩子们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你喜欢现在得到一个棉花糖,还是在五分钟之后得到三个”。?[3]??有些孩子会为更大的奖励而等待,而有些则选择尽管较少但却就在眼下的选项。引人注目的是,无论他们是否选择延迟他们的满足感,他们的选择都说明他们擅于预测由自我控制参与塑造的未来将会如何。?[4]??

平均来说,那些等待着更大奖赏的孩子上大学的也更多,他们更少出现肥胖,更少染上毒瘾,会得到更好的工作,更少会离婚,而且一般来说,他们也更健康。虽然如此,重要的是看到,通过引导孩子去想象自己在两个选择中做出了更好的选择,或者想象自己抑制了去打其他孩子的冲动,孩子的自我控制能力是能够得到改善的,对那些觉得很难延迟满足的孩子亦是如此。如果能够让孩子们扮演各种换个角色,那么他们的自我控制的能力与注意力都会得到提高。“你是警察而我是抢匪”;“我是老师而你是学生”。?[5]??

通过这些简单的策略来加强自我控制这一点是一个重要的提示,即尽管基因的影响无处不在,但它也绝非一网打尽。我们是高度适应性的生物,我们巨大的前额叶是可以被训练的。

在许多动物那里都能够看到自我控制能力的个体差异。例如,有些狗要比其他狗更容易训练来专注于任务而不分心。人们选择金毛寻回幼犬,把它们训练成帮助残障人士的狗,这只因为它们的脾性并且可以很容易地训练它们控制它们的冲动。我家的寻回犬马克斯稍加训练就会忽视正在接近的狗而专注于前视,而和它一窝出生的福格斯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福格斯会克制几秒钟,然后就放弃了,接着它就会蹦蹦跳跳欢快地去找身边的狗。

老鼠在自我控制的能力上也有个体差异。剑桥大学的特雷夫·罗宾斯实验室通过一种方法展示了这个差异:建造一台实物分配机,通过用鼻子触碰按钮,老鼠可以启动这个分配机。一旦在它触碰了按钮之后,食物丸就会沿着小槽传递出来。这会让它高兴,于是它会重复这样做。一旦老鼠掌握了窍门,就再增加一台食物分配机。?[6]??在老鼠触动了按钮之后,第二台食物分配机会释放出四个食物丸。老鼠不傻,它们很快就学会了启动有高回报的这台食物分配机。在一次实验中老鼠只能启动一台机子,然后它们就只能等待着下一次实验。照这种方式,如果老鼠触动的是一次只释放一粒食物丸的分配机,那么这一次实验它所能得到的全部奖赏就是一粒食物丸。

下面就是区分出有更好自我控制能力的老鼠的方法。对于高回报的食品分配机,实验者在触动机子与释出食物丸之间加进了时间延迟——最先是10秒,然后是20秒,最后达到60秒。有些老鼠为等到一次获得四个食物丸会等上60秒,而有些却等不了,它们会急匆匆地回去触动只有一粒食物丸的机子。这是延迟满足这种自我控制的一个清楚的指标。那些未能延迟满足感的老鼠会对它们的傻乎乎的冲动感到懊恼吗?这很难说,因为对老鼠的懊恼并没有好的测量方法。

另一个不同的实验则记录了老鼠在启动一个行为和这个行为尚未完成就终止它所需要的反应时间。一个声音会向老鼠发出停止行动的指令,而实验者可以决定在老鼠运动过程中的什么时间发出这个停止信号。为了避免这样的实验从环境的角度来看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愚蠢的),实验者认为老鼠停下已经计划好的行动的能力可以解释它们在面对环境变化时的那种灵活性,这就好像当你正要投掷一块石头,而这时一只熊正好经过石头会飞过的轨迹,或者当你正要向击球手投掷棒球,而这时跑垒者正好从一垒出发跑向二垒。

有些老鼠能够立刻停止它们的行动,即使它们已经运动到要开始用它们的鼻子去触碰传送按钮,而有一些就停不下来,即使在那之前声音指令已经清清楚楚地发出了。这些实验被称作停止信号反应时间实验(the stop-signal reaction time experiments),它们也可以很容易地用于人类被试。人们也许会认为能够并不困难的延迟满足感的老鼠在停止信号反应时间实验中也能够拔得头筹,但事情并不完全如此。此外,血清素的消耗会降低老鼠等待的能力,但在停止信号反应时间实验中,这对它们的反应时间并没有影响。这个结果提示人们自我控制的两个明显指标——延迟满足与反应抑制——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分离的。这一点很有意思,因为它意味着自我控制并不是一种单一的能力,而也许是各种能力相互交织的产物,这些能力共同分享着广泛分布的神经基质。面对会造成分心的事物时保持一个目标(这也是衡量自我控制的一个指标),也许是构成控制的各种成分中的一分子。目标的维持也许涉及相互重叠但某种程度上又不同的回路。

如果你想看到在野生环境中的控制,我们不妨看一下偷偷潜近猎物的捕食者。一只狐狸慢慢地,蹑手蹑脚地靠近一只野鸡,直到它离这只野鸡近到可以让它极有可能纵身一跃抓住这只野鸡,而它的狐狸幼崽在一旁观察和学习。当狐狸幼崽第一次自己出手的时候,它很可能跳得过早。失去食物的失望感受让它学着耐心地等候它的时机。它要学着控制现在?就跳的冲动。

或者我们再来看一下一只灰熊猎杀一只麋鹿。?[7]??当它的两只幼熊在一旁观察时,母熊用数次短暂的冲击把一只有点跛腿的麋鹿引诱到石溪之中,它总是预料到麋鹿间歇但却危险的反扑,随着麋鹿每一次的反击,母熊狡猾地将麋鹿逼到离深水区越来越近。最终,在深水区,母熊猛地扑向麋鹿,牢牢地钳住麋鹿的身体,这个身体就在可怕的像锯条一样的两角之间,然后她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扭住麋鹿的头直到它无法站立。麋鹿翻到在深水中,然后母熊会把身体压在它的头上,让它慢慢地溺水,它最有力的武器,它的后腿,如今只有徒劳地在空气中疯狂地踢踏。

这是对智能和自我控制的戏剧化的展示。母熊一开始要找有点残疾的猎物作目标。接着它要根据变化的环境来修正它的行动,还要随时注意幼熊的动静,如果它们离得太近,它就会向它们发出警告。在陆地上麋鹿和母熊势均力敌,在那里母熊是没有什么机会猎捕麋鹿的。所以它巧妙地引诱麋鹿在水中攻击它,等到了深水区,它瞅准时机发出致命的袭击。这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自我控制。

猎人们也利用类似的策略、知识,他们也同样要把握时机。我曾经和学生们去北极做过一次生态旅游,我们的因纽特向导闻到在附近有麝牛群。麝牛是一种很容易受惊的动物,它们会离开沿河的区域,消失在苔原中,除非我们知道如何接近它们,否则我们是看不到它们的。我们顺风而行,然后尽可能不出声地,匍匐着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最终我们看到了这种神奇的生物,它们长着令人惊异的长毛和巨大的犄角。

合作狩猎既要有自我控制,也要知道相对于其他成员的行动,你要做的是什么。和团队合作的经验一样,社会智能是成功的额外因素。在团队狩猎和随时调整以把握机会这两方面,狼群可以说是个中好手。人也不差。?[8]??人可以利用语言和其他符号对安排进行调整,这是人在团队协作上的优势,而其他动物——比如说狼——则会运用非语言的线索,比如狼啸和吠叫。

对攻击性的控制会带来巨大的好处。动物需要知道什么时候从打斗中脱身,什么时候打斗有可能会激起群体如潮的报复,什么时候逃跑而不是迎击捕食者会更好等。就像关系到生存的任何事情一样,攻击性也要求有所判断。从某种方式上来说,控制系统也就是支持判断的系统。这个系统会平衡风险,从长期和短期两个方面权衡可能的得失。

惊惧往往都是对紧急情况做出的错误反应,而更为冷静的头脑则容易把控局面。在需要将一个卡在狗的喉咙的骨头碎片取出来,或者将一根豪猪刺从孩子的胳膊上拔出来的时候,嫌恶和回避可能就是错误的反应。要是有其他的人来做这件事情,你可以避而远之,但常常并没有其他人可以来做这些事,只能由你来做,你只有镇定才能恰当地做出处理。

忠于残忍和疯狂的领袖可能要比背叛他造成更为糟糕的恐怖景象。骄傲可能意味着浪费机会,意味着失败在所难免。要做出一个或多或少正确的平衡是没有规则可循的,我们所有的只是经验和对经验的反思。平衡、判断,以及常识都是我们前额叶的结构(通过于我们的基底神经节相连)所擅长的东西。

在帮助别人的时候,缺少控制可能会让事情变得适得其反。有时,当人们面对着其他人的不幸时会同情心泛滥,这也许会让一个人反应过度并且生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期望。有时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会操纵并利用对他产生同情并很容易提供帮助的人们的善心。?[9]??有时需要本身只是一个幌子,设下这个幌子就是为了利用那些不太仔细甄别的人。当此之时,再一次需要做出平衡与判断。

我们能够看到,在哺乳动物脑的演化过程中,智能与自我控制的能力在复杂性上达到了新的水平。捕食者变得更聪明,猎物也变得更聪明,这样捕食者就要更上一层楼,变得更聪明。

对于以各种面貌呈现出来的常态的自我控制来说,神经科学家大体知道哪些结构对它是至关重要的。即使是这样的大体的知识也是相当晚近才获得的,而对于这些参与自我控制的结构是如何起作用的精确知识则了解得非常少。这样的知识终将被发掘出来,但这样的知识只是更宏大的神经元故事中的一个片段,这个更宏大的故事关系到数以十亿计的神经元是如何协作的,是如何在没有领导者,没有统帅的情况下完成工作的。在牢记这些告诫以后,我们可以看到自我控制的运作依靠着前额叶皮层的各个子区域的神经元与皮层下结构,主要是基底神经节和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s)(见图7-1),之间的联系模式。在自我控制这一总称(portfolio)下的各种不同功能也许分享着前额叶皮层的各个皮层区域,而对于每一种功能的各自表现来说,它们也分别联系着不同的网络。?[10]??那些预言有一个单一的自足的模块,即“意志”,的人也许会失望地得知这个预言正在失去生命力。自我控制是由分布相当广泛,又部分上重合的各个区域构成的网络调节的。

数据正从巨量的研究中汇聚起来,这些研究涉及动物、健康人、精神疾病患者,以及有脑损伤的神经疾病患者。例如,研究发现强迫症患者在停止信号的任务中表现得很糟糕,这些患者的脑图像显示,在实验期间,他们的已知对反应抑制起到重要作用的那些皮层区域的活动不如正常被试的活跃。这种活动水平的低下很可能与他们特异的表现相关联。与强迫症患者相比,拔毛癖(trichotillomania)患者(强迫性地拔出自己的毛发)的反应抑制程度更低。另一方面,强迫症患者表现出认知灵活性的降低,在游戏的过程中周期性的改变规则,通过测量应对这种改变的策略的变化可以获得认知灵活性的程度。也就是说,与拔毛癖患者比起来,强迫症患者转到新的策略以因应新的规则的速度要慢得多。另外,冰毒成瘾者(methamphetamine addicts)在实验环境中也表现出反应抑制能力的降低,而在这些成瘾者的下前额叶皮层(inferior prefrontal cortex)灰质的密度也呈现出降低。?[11]??

图7-1 该图非常简略地展示了奖赏系统的主要成分(取内侧视角)。尤其要注意的是皮层下结构与前额叶皮层之间的投射。该图没有标出杏仁核,杏仁核在情绪反应中发挥着关键的作用,包括学习该害怕什么,也没有标出海马体,海马体在了解特定事件上是至关重要的。工作记忆也参与了奖赏系统的学习,它涉及皮层,尤其是取侧面视角的前额叶区域

drawn from a motifolio template.

皮层下结构包括奖赏系统的各种成分(见图7-1)。快乐与痛苦与多巴胺的释放有关,这一点转而又对学习重复哪一个行动和避免哪一个行动很重要。相关的皮层下结构还包括基底神经节中的各个区域,这些区域对于行为的组织和技能的学习是非常重要的,而它们也依赖于奖赏系统和多巴胺的释放。?[12]??这些区域间的相互连接错综复杂,难以研究,因此,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

然而我们的确知道自我控制也依赖于调节神经元互动的各种神经化学物质,比如血清素、去甲肾上腺素,以及多巴胺这样的神经化学物质。当血清素水平非常高的时候冒险的意愿就会增强,甚至可能导致做出不计后果的行为就是一个例子。阻断受体接受多巴胺能导致无法从错误中学习;用可卡因干预多巴胺系统也能导致无法了解到未做出的选择原本会是更好的选择。?[13]??

[1]?See also R.F.Baumeister and J.Tienery,Will Power:Rediscovering the Greatest Human Strength(New York:Penguin,2011).

[2]?C.D.Frith and U.Frith,“How We Predict What Other People Are Going to Do,”Brain Research 1079,no.1(2006):36–46;R.Adophs,“How Do We Know the Minds of Others?Domain Specificity,Simulation and Enactive Social Cognition,”Brain Research 1079,no.1(2006):25–35;P.S.Churchland,Braintrust:What Neuroscience Tells Us About Morality(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1).

[3]?See W.Mischel,Y.Shoda,and M.I.Rodriguez,“Delay of Gratification in Children,”Science 244(1989):933–38.

[4]?B.J.Casey,Leah H.Somerville,Ian H.Gotlibb,Ozlem Aydukc,Nicholas T.Franklina,Mary K.Askrend,John Jonidesd,Marc G.Bermand,Nicole L.Wilsone,Theresa Teslovicha,Gary Gloverf,Vivian Zayasg,Walter Mischel,and Yuichi Shodae,“Behavioral and Neural Correlates of Delay of Gratification 40 Years Later,”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USA 108,no.36(2011):14998–15003.

[5]?K.Vohs and R.Baumeister,eds.,The Handbook of Self-Regulation:Research,Theory,and Applications,2nd ed.(New York:Guilford Press,2011);A.Diamond,Developmental Cognitive Neuroscience(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2).

[6]?这简化了试验规程但却抓住了要点。对精确的细节,请参见R.N.Cardinal,T.W.Robbins,and B.J.Everitt,The Effects of d-Amphetamine,Chlordiazepoxide,Alpha-flupenthixol and Behavioural Manipulations on Choice of Signalled and Unsignalled Delayed Reinforcement in Rats,Psychopharmacology(Berl.)152(2000):362–75.

[7]?See this at http://www.youtube.com/watch?v=kdTdp7Ep6AM,from National Geographic.

[8]?See http://www.youtube.com/watch?v=SlWe7cO7ThQ&NR=1&feature=fvwp.

[9]?B.Oakley,A.Knafo,G.Madhavan,and D.D.Wilson,eds.,Patho-logical Altruis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2).

[10]?See N.Swan,N.Tandon,T.A.Pieters,and A.R.Aron,“Intracranial Electroencephalography Reveals Different Temporal Profiles for Dorsal-and Ventr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 in Preparing to Stop Action,”Cerebral Cortex(published online August 2012.doi:10.1093/cercor/bhs245);G.Tabibnia et al.,“Different Forms of Self-Control Share a Neurocognitive Substrate,”Journal of Neuroscience 31,no.13(2011):4805–10.

[11]?S.R.Chamberlain,N.A.Fineberg,A.D.Blackwell,T.W.Robbins,and B.J.Sahakian,“Motor Inhibition and Cognitive Flexibility in 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 and Trichotillomania,”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163,no.7(2006):1282–84.

[12]?P.S.Churchland and C.Suhler,“Me and My Amazing Old-Fangled Reward System,”in Moral Psychology,Volume 4:Free Will and Moral Responsibility,ed.Walter Sinnott-Armstrong(Cambridge,MA:MIT Press,2013).

[13]?S.M.McClure,M.K.York,and P.R.Montague,“The Neural Substrates of Reward Processing in Humans:The Modern Role of fMRI,”The Neuroscientist 10,no.3(2004):260–68.

自由意志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吗?时不时地,我们会听到自由意志是一个幻觉这样的说法。这种说法实在是令人不安。它让人觉得当我决定为一次竞选活动捐款时,我原本就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但这有点夸张了,我可不是一个木偶,我原本是能做其他事情的。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些说法是什么意思呢?它们的意思是说你从未有所控制吗?这个意思太不靠谱,如果母熊尚且能运用自我控制,为什么你不行呢?

一开始我们就必须开门见山地表明自由意志在不同的人那里都意指什么,否则我们就会堕入混乱,就好像你和我在讨论备用轮胎(spare tire)?[1]??,你的意思是为汽车瘪胎预备的额外的那个轮胎,而我指的却是被称为“啤酒肚”的腹部赘肉。这些不同的意思完全不是同一回事。除了在日常的语境中说到自由意志的时候,我们通常的含义是什么这个问题之外,还有进一步的问题,即当一个人在搜集证据、权衡、向其他人寻求建议,以及在这之后做出决定的时候,实际上发生?了什么。有关实际发生了什么的新发现也许会导致我们在一定程度上修正自由意志的含义,这个修正可能很剧烈,或者,视人们做出的发现,修正的程度也不大。举一个与自由意志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例子,在19世纪中叶,人们相信原子是物质的不可分的单元,当人们发现原子实际上也有结构(质子、中子、电子等)的时候,原子这个词的意思就慢慢地变化以反映出这些发现。我推想人们也许会说:“好吧,看来原子是一个幻觉”,并弃用这个老词,转而起用一个新词,或许是微子?(dinkytom)这样一个词。但实际上,人们并没有这样做。

就根本上来说,自由意志?能够意指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第一,你的意思可能是如果你有自由意志,那么你的决定就不是被?任何事情引起?的——不是被你的目标、情绪、动机、知识,或无论什么东西引起的。按照这种说法,你的意志不知怎的就通过理由(无论它是什么)创造出了?决定。这种观点被称作对自由意志的反因果(contracausal)解释。反因果?这一名称反映了这样一种哲学理论:真正说来?,自由选择是没有任何原因的,或至少没有任何诸如脑活动这样的物理原因。按照这一观念,决定的出现是没有前因的。德国哲学家伊曼纽尔·康德(1724—1804)有大略与此相同的观点,而康德的当代追随者也持有这样的观点。

要我说,这样的想法也就主要是学院哲学家才会采纳的,牙医、木匠和农民是不会这样想的。?[2]??当我在海滩遛狗的时候,我问那里的人他们觉得自由意志?是什么意思,没有人做出过反因果的理解,一个人都没有。即使我是带着同情表述这种观点的,他们还是怀疑自由意志的这种含义能否被理解。他们并不认为在刑法中的判决要求反因果意义上的自由意志。律师们告诉我的也完全相同,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并不是说我做的是一次科学上有效的调查,但普通人给我的经验是自由意志有着与“反因果的选择”这种哲学含义不同的一种意思。

虽说是这样,倾向于赞同非物理灵魂的哲学家还是很容易想象灵魂出于理由而行动,而当灵魂这样做的时候,它并不是被引起去决定任何事情的。照这种观点,理性在没有原因的空间中运作,而理由并不是原因。

这个理论的一个问题是它将拥有一个理由并按照这个理由行动抬高到了一个近乎魔法的层次,但这样一种抬高却并没有什么帮助。一个知觉、一种情绪、一个记忆、对问题的一种解决方案、对一个行动的未来后果的一次评估、对证据的效力的判定等都能构成理由。所有这些当中的每一个?都可以是理由,而它们全都涉及需要由物理的脑执行的功能,这几乎是肯定的。

一个相关的问题在于非物理的灵魂这个假设,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这是一个可疑的假设,它的证据实在是太薄弱了。第三个问题是,当我做出一个糟糕的决定的时候,比如在尝试着送鸡蛋的时候冲动地从布奇身边跑开,这个决定是由灵魂中的恐惧引起的,还是说决定是冲动做出的,比如那些完全由恐惧引起的决定,灵魂与这样的决定完全无关?只有好的决定才是由灵魂做出的,而坏的决定则是由脑引起的吗?这并不是一个难以捉摸的问题。糟糕的是,在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基于灵魂的策略似乎都是零时提出的,它们只是为修补特定的漏洞,而不是一个系统而强大的解释理论的一部分。

接下来是自由意志的第二种含义,我相信这种含义也就是自由意志的日常含义。?[3]??如果你心智健全,打算?做出你的行动,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并且你的决定并不是被强迫做出的(没有人用枪指着你的头),那么你就展示了自由意志。对此,还能有什么要求呢?而且,就实践目的来说,这个含义基本上已经足够了。我们都很熟悉自愿的、没有受到强迫的有意图做出的行动是什么样子,而且我们通常都使用有意图的?和自愿的?这两个范畴来做出不仅在日常生活中,而且在法庭上,有意义的区分。我称此为自由意志的常规的(与反因果的相对)含义,它也是用于法律语境中的含义。对此人们不应该有什么吃惊。

与寡头政治?(这个词意指由少数人控制政府)这个词不同,自由意志的第二种含义并没有一个精确的定义。虽说许多科学的概念,比如电子?或DNA?,现在已经有了精确的定义,但情况并不总是如此。科学只有成熟到一定的程度才能提供这样精确的定义。而且,其他的科学概念,比如人格?、成瘾?、情绪障碍?(mood disorder)并没有非常精确的定义,但我们一样能够很好地交流。所以缺乏自由意志?概念的精确定义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因此而糊里糊涂,它只是说这个概念就像大多数日常概念一样,我们可以有效地使用它而不至于不知所措。进一步,就像基因?和蛋白质?这样的概念一样,随着科学的发展,自由意志的定义会变得更加精确。?[4]??

莫尔特·多兰(Mort Doran)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科兰布鲁克(Cranbrook)地方非常受人尊敬的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终其一生他都患有抽动秽语综合征(Tourette’s disorder)。?[5]??就像他说的那样,时不时地他就控制不了地要重复做出整个一系列无意义的行动(摸鼻子、摸肘部等),而且嘴上还嘟囔着,比如“愚蠢、愚蠢”,这一切行动和话语都毫无理由。这些无意义的行动被称为抽搐?(tics),这种行为被名之曰抽动?(ticing)。多兰医生会越来越强烈地感到要做出进一步的手势,这时他会走到屋子后面,让自己屈服于这种强烈的冲动。他的妻子和孩子已经完全习惯他了,注意不到他的抽动。令人吃惊的是,当他要为病人实施阑尾切除手术的时候,他的表现完美无缺,完全不会有抽动的手势或者说出什么咒骂的话。在手术当中,他很安静,表现也完全正常。在手术完成以后,当他走出手术室,抽动又照旧出现了。?[6]??

按照有自由意志?与没有自由意志?的对立,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多兰在房屋后面完全屈服于强烈冲动的这段时期呢?首先,我们应当抵制这样一个假设:他的行动要么是自由的,要么是不自由的,要么是自愿的,要么是不自愿的,没有介乎二者之间的地方。实际的情况是他只是控制能力有几分不同,而不是他彻底丧失了控制,也不是他具有完全的控制。他介乎于这二者之间的某处。如果屋子突然着了火,多兰不会还站在屋子后面抽搐。我们所有人都会时不时做出各种各样毫无目的的小动作——搔搔这儿或挠挠那儿,发出一声叹息,咬指甲,跷二郎腿。思考这种强迫性抽搐的一种方式就是它有点类似于那些人们熟悉的坐立不安,只是这种强迫性抽搐的欲望更加的强烈,行动也更加的仪式化。

有时候在参加无聊的讲座时,我要抽身离开的想法会越来越强烈。我必须要忍耐着待在座位上,假装在专心听讲,这实在让我很疲劳。多兰医生报道说去压制他想要抽动的欲望让他苦不堪言。也许我们之间并非迥然不同,也许只是在他的前额叶皮层多了一些多巴胺。

人们已经开始了解抽动秽语综合征的神经生物学,毫不奇怪,这一病征所涉及的是前额叶皮层中与自我控制有关的区域以及与基底神经节相连的区域。多巴胺与去甲肾上腺素这两种神经递质的差异也牵涉其中。?[7]??

从这个抽动秽语综合征的例子中我们能够引出的重点是,非典型的情况,那些并不容易划归为自愿行动的情况,是大量存在的。有一些情况并不重要,所以我们忽略它们而继续做其他的事,而有些则非常严重,它们会出现在法庭的辩论中:溺死自己孩子的严重抑郁的女子、受到父亲虐待而枪杀父亲的10岁孩子、在一个下午就买两辆捷豹(Jaguar)汽车的患有狂躁抑郁症的患者、做出有关治疗决定的处在阿尔茨海默症早期的患者。

尽管所有语言使用者通常都隐含地知道诸如自由地选择?这样的范畴有着模糊的边界和非典型的情况,但明确地强调这一点是有用的。一方面,我们会从在并不存在精确性的地方坚持要求这种精确性的欲望中解脱出来。在不存在精确性的地方强求精确性常常意味着你纠缠在词语当中而不是在解决问题中获得进步。此外,这样的观察也解释了在如何处理那些边界情况的问题上人们会有所保留。患有抽动秽语障碍的人有没有自由意志呢?是的,他们有时候能够控制,而有时他们根本没有控制。某些药物可以调节他们的抽动,而他们也可以向任何其他人一样做出完全理性和不容易做出的决定。

此外,像自我控制、自愿的?,以及自由意志?这些概念的边界是模糊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有头脑且认真的人们在如何对成问题的情况做出判断这一点上有所分歧。我倾向于认为一个富有的女演员应该为她在商店里偷窃价格不菲的内衣承担法律责任,而你认为她是受到了不可遏止的诱惑的驱使,她需要的是治疗,而不是惩罚。这是一种边界的而非典型的情况,这一点与伯纳德·麦道夫(Bernard Madoff)操作了十数年的庞氏骗局(Bernard Madoff and his Ponzi scheme)?[8]??不同。还要注意,在顺手牵羊的电影明星的例子中,也许并没有正确的回答,因此,我们要尽可能尝试化解我们的差异。

区分出典型情况与边界模糊的情况也意味着,尽管我们能够给出粗略的定义,但对我们来说,精确的定义——通过这样的定义人们可以用一种系统的方式把边界地带中所有杂乱的情况分拣出来——也许仍旧是雾里看花。

在涉及法律的场合中,决定是必须要做出的。总的来说,决定的做出依赖于复杂的法律框架,要带着善意和理解认识到许多的情况并不是一目了然的,并不存在一个恰如其分的范畴适用于这些顽固的情况。无论如何,在做出判断上的分歧也许会持久存在。

现在让我们回到自由意志是一个幻觉这个让人吃惊的主张。?[9]??准确说来,这个主张是想要说什么呢?它可能意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这取决于作者怎么看。例如,如果你是康德主义者,你就会相信自由意志必须摆脱所有先在的原因,真正的选择必须是由意志创造的,而这个创造是没有因果输入的。然后你逐渐意识到在真实的生物世界中,做出决定总要求因果关系。如此一来,你就会抛弃自由意志的康德式概念,然后宣布,“自由意志是一个幻觉”。简言之,你是在说反因果?的自由意志是一个幻觉。

是的,这一切都没错。但是如果反因果的选择就是人们想要说的,那么这种意义上的自由意志是一个幻觉这个主张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因为无论是法律、孩子的抚养,还是日常生活中的事情都不在任何重要的意义上依赖于这样一个观念:自由选择要求排除所有原因的自由。正像哲学家艾迪·纳米亚斯(Eddy Nahmias)已经表明的那样,普通人并不认为自由意志等同于反因果的自由意志。?[10]??一小部分赞成康德的哲学家也许会对反因果的自由意志是幻觉这个主张感兴趣,但说到我们其余的人,这个主张有点类似于大张旗鼓地宣称被外星人绑架是虚构的?[11]??。但真的就没有飞碟(flying saucers)在午夜时分降落到草坪上吗?哦,这个问题还真是机智。但要是自由意志是幻觉这个主张指的是其他的意思又会怎样呢?比如,要是它指因为我们的权衡与选择都有相应的神经机制,所以我们不可能有自由意志,情况又会是怎样的呢?对这样的问题我完全不知所措。为什么会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呢?在他们看来做出真正的选择需要什么呢?一个非物质的灵魂吗?非物质的灵魂说的是谁呢???[12]??

如果自由意志是幻觉指的是在具有自我控制的脑和缺乏自我控制的脑或者自我控制能力降低了的脑之间没有区别,那么这个说法和事实就完全是南辕北辙了。正如我们上面讨论过的,那些区别是毫不含糊的,对那些区别的神经生物学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很多的了解。

虽然让一些人失望,但我必须要说,我怀疑自由意志是一个幻觉这个主张常常都是匆忙做出的,眼睛只盯着头顶或脚下,而忽略了中间广阔的空间。

尽管自我控制会随着年龄、脾气、习惯、睡眠、疾病、食物,以及会影响神经系统功能的许多其他因素而发生变化,但它并不是?幻觉。虽然有这样的变化,然而通过剔除根深蒂固的冲动,演化总的来说确保了正常的脑有正常的自我控制。?[13]??

[1]?在英文中,spare tire的字面意思是备用轮胎,因为形状的相似性,也被引申为腹部的赘肉,就好像中文里的“游泳圈”,除了字面的意思之外,也引申为围绕着腹部的赘肉。——译者注

[2]?哲学家Eddy Nahmias(http://www2.gsu.edu/~phlean/)决定搞清楚普通人(也就是那些并非哲学家的人)是如何理解自由意志的。当他表明普通人对自由意志有一个普通的概念,这个概念与法律上的概念而非精致的哲学概念,比如笛卡尔或康德的概念,更为契合的时候,有些哲学家很是惊诧。请参见E.Nahmias,S.Morris,T.Nadelhoffer,and J.Turner,“Surveying Freedom:Folk Intuitions About Free Will and Moral Responsibility,”Philosophical Psychology 18,no.5(2005):561–84.

[3]?对于自由意志的这一含义,我既受教于Eddy Nahmias的更为系统的工作,也受教于我自己和并非哲学家的人们的谈话。

[4]?G.Lakoff and M.Johnson,Philosophy in the Flesh(Cambridge,MA:MIT Press,1999).

[5]?抽动秽语综合征是以Gilles de la Tourette的名字命名的,Gilles de la Tourett是一名临床医生,他在19世纪描述了这一病症。

[6]?在加拿大广播公司的节目里,杂志上,以及Oliver Sacks在《纽约客》上的文章“A Surgeon’s Life,”(March 16,1992)都报道过多兰医生的故事,在Sacks的文章中,使用的是化名Carl Bennett。

[7]?J.F.Leckman,M.H.Bloch,M.E.Smith,D.Larabi,and M.Hampson,“Neurobiological Substrates of Tourette’s Disorder,”Journal of Child and Adolescent Psychopharmacology 20,no.4(2012):237–47.

[8]?伯纳德·麦道夫,美国犹太人,是美国金融界经纪,前纳斯达克主席,后开了自己的对冲基金——麦道夫对冲避险基金,作为投资骗局的挂牌公司。因为设计一种庞氏骗局,令投资者损失500亿美元以上,其中包括众多大型金融机构。——译者注

[9]?See,for example,Sam Harris,Free Will(New York:Free Press,2012).

[10]?E.Nahmias,S.Morris,T.Nadelhoffer,and J.Turner,“Surveying Freedom:Folk Intuitions About Free Will and Moral Responsibility,”Philosophical Psychology 18,no.5(2005):561–84.

[11]?在这里作者的意思是说反因果的自由意志是一个幻觉这一点根本就不值一提,就好像根本没有必要去费力地宣称被外星人绑架不是真实的。——译者注

[12]?Daniel Dennett,Freedom Evolves(New York:Penguin,2003).See also my discussion in Brain-Wise:Studies in Neurophilosophy(Cambridge,MA:MIT Press,2002).

[13]?J.W Dalley,B.J.Everitt,and T.W.Robbins,“Impulsivity,Com-pulsivity,and Top-Down Control,”Neuron 69,no.4(February 2011):680–94.

犯罪与惩罚

在什么时候我们会真正关心人们是否是以一种自愿的方式行动呢?这一点在什么时候是重要的?答案是在人们对其他人造成伤害的时候,在人们威胁到团体的稳定和福祉的时候。在这样一些时候,有关意图与控制的严肃问题不仅只是学术圈子的事(a matter of academic volleyball)。对于被告和受害者,对于共同体对制度的信任水平,对于草草的审判是否会侵害精巧细致的共同体的实践来说,在具体的情形中如何回答这些问题是事关重大的,来不得一丁半点的马虎。

卡梅隆先生是住在我家北边的邻居。一天夜里,他穿着睡衣起来,用喷灯点燃了他家的梨树。由于地处沙漠地区,火势蔓延的可能性引起了警报。卡梅隆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对此人们都不明就里。后来才知道他患有严重的精神错乱,他的痛苦的妻子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这件事情。卡梅隆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并没有打算要伤害或欺骗谁,只是神智彻底混乱了。

不同的火就要做出不同的分析。在一个冬夜里,凯特林家的那间急需修葺的谷仓起火了。凯特林想要一间新的谷仓已经很久了。当证据表明是他自己在将值钱的东西,包括他家的牛,搬移出来之后点燃了自家的谷仓,他遭到了纵火罪的指控。对纵火他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他原本希望能乘机利用保险给自己置办一件新的谷仓。对于纵火,他既有动机,也有犯罪的意图。的确,他需要一间新的谷仓,但他知道他计划并付诸实施的行动是在犯罪。

一个人是否对他造成了社会伤害后果的行动负有责任呢?长久以来这都是人们深入思考的一个焦点问题。在近代,这样的反思逐渐地体现在了法律的各种原则中。刑法是彻底考虑实际的,为社会提供保障与安全是它最重要的关切。?[1]??因为意图与自我控制被假定为被告默认的状况——除非被告能够表明是其他的情况,否则他们就被默认具有意图和自我控制——所以通过从法律中汲取智慧来平衡对自由意志的更加抽象的讨论是很有用处的,因为法律要实际考虑如何处理与默认的状况相违背的情况。

在决定触犯法律的责任时,犯罪的意图始终都是要考虑的相关项。虽说有各种方式使得意图的问题变得很复杂,但就纵火、挪用公款,以及欺骗这些情况来说,犯罪的意图通常还是很容易确立的。当被告心智不健全的时候,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来评估那些使情况变得复杂的因素。在刑法典中有非常具体的标准来判别被指控的人是否有能力接受审问:他能参与对他的辩护吗?他对于对他提出的指控有合理的理解吗?例如,对一个晚期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评估结果不大可能是他有能力接受审问。如果被告有能力接受审问,他还是可以诉诸精神不正常作为辩护。以精神不正常作为辩护的主要法律要求在于被指控者在他做下那件事情的时候是否知道他正在做的事情是错误的,这一点常常被称为南顿法则(M扤AGHTEN Rule)。?[2]??在有些司法管辖领域,还有为就意愿方面做精神不正常的辩护准备的法律条款。这一点提出了这样一种可能性:即使被告知到他正在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他也没有能力阻止自己去做这件事。

在美国,就意愿方面做精神不正常的辩护(volitionalprong)这一点在辛克雷(Hinckley)审判(约翰·辛克雷因为企图谋杀总统罗纳德·里根而被审判)之后成为众矢之的。陪审团判决辛克雷无罪,理由是他在意愿方面精神不正常。据称,他无可救药地迷恋影星朱迪·福斯特,以至于他打算杀死总统以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律师辩称他无法阻止自己,即使他知道他所做的是错的。这个判决并没有得到公众普遍的接受,在这之后,联邦政府和大多数的州都不再将在意愿方面做精神不正常的辩护作为一个辩护的选项了。?[3]??

在一个成年辩护者那里,何时会出现自我控制的问题呢?对杀人所做的局部辩护(partial defense)允许被告证明自己在巨大的挑衅下丧失了自我控制。这一点被认为意味着处在某些状态下是可以引起杀人的,比如对严重暴力的不可遏止的恐惧,还意味着一个性别相同,年龄相仿,又具有正常拘束力和忍耐力的正常人是可以以相同或相似的方式做出反应的。这样的局部辩护已经在受到虐待的妻子杀死丈夫这样的案例中得到使用。以前的法律在丧失自我控制这一点上要求这种丧失是突然发生的,而在2009年开始生效的更新后的法律则放弃了这个要求。尽管这个改变在某些方面受到了欢迎,但在如何区别非突然性丧失自我控制与一般的复仇这两个方面上它还是提出了挑战。虽然有这样的挑战,但更一般地来说,看到如下这一点还是令人安心的,即自我控制会在各种情境中受到削弱,而在对这些情境的敏感性上,法律以精致和实用为目标。

随着科学对暴力产生原因的探索,法律也许会采纳如下的建议,如果能够表明被告生来就倾向于丧失自我控制,那么就应该免除他的责任。为这样一种倾向找到强有力的证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最近有研究发现了一种特殊遗传性变型(genetic variant),这些研究已经开始引起辩护律师的注意。几项大规模的流行病学研究显示在一元胺氧化酶-A(monoamineoxidase-A)(MAOA)上发生了某种遗传性变型的男性,如果他们在儿童时期遭受过虐待,那么他们就极有可能表现出具有自我毁灭和弹性特征的攻击性(self-destructive and resilient aggression)。?[4]??(下面,我将用MAOAx虐待?来指这种变异基因与环境因素之间形成的对子。)这个基因位于X染色体上,因此除非这种遗传性变型发生在女性的两条X染色体上(这一点必定是极其罕见的),否则这一状况不会在女性那里看到。在人类女性那里,还没有过有关MAOAx虐待?的记录。

人们推测,既具有遗传性变型又是虐待受害者的男性,他们的自我控制网络的某些特征与具有正常MAOA基因的男性的那些特征不同。然而,人们目前还没有准确地找出这些差异在脑中的表现。在行为的层次上表现出的实际结果过就是,假使受到微小的刺激,或者自己想象的刺激,甚至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具有MAOAx虐待?的男性都极有可能表现出反复无常、自我毁灭和攻击性。

有些人支持免除具有MAOAx虐待?的被告的责任,他们主要的哲学观点是无论是他们的基因还是他们早年受到的虐待都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暴力行为的倾向并不是他们的错。当然,我们没有人能选择我们的基因,所以这个论证中基因的那一部分其作用是可疑的。把选择基因这一点放置一边,免除具有MAOAx虐待?的男性的责任是一种相当极端的建议,这种建议不大可能被受害者和他们的家庭所接受,更不要说更广泛的社群了。恰恰是因为这些人非常易于做出暴力行为,即使在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也是如此,让他们返回社会明显不是一项明智的政策。法律是如何看待MAOAx虐待?这样的案例的呢?

我们来看两个相关的庭审案例。第一个是发生在意大利的案例。被告阿卜杜勒马利克·巴尤(Abdelmalek Bayout)被一群年轻人攻击。之后他买了一把刀,沿街跟着受害者,杀死了他。受害者实际上并不是攻击巴尤的人。在判决阶段,辩方呈示了巴尤的MAOA证据(在这个案例中,虐待的情况并不清楚,而其精神病学状况也是一个问题),他的刑期被减为一年。?[5]??

第二个是在田纳西州的一个审判。在一次家庭争吵中,布拉德雷·伍德罗普(Bradley Waldroup)朝已和他分居的妻子的朋友开了八枪,他还杀死和他分居的妻子,他从背后向她开枪,然后用砍刀肢解她的尸体。在质询责任阶段(liability phase)(宣判之前),辩方就以MAOAx虐待?这种情况作为证据,最终,对他的谋杀指控降格为非预谋杀人(voluntary manslaughter)。?[6]??

有关这种证据的一个重要问题是法律是否应该对这种遗传方面的情况有专门的考虑,如果有的话,又应该怎样考虑。?[7]??它终究应该被允许吗?如果应该允许,那么应该出现在审判的什么阶段——仅仅是在宣判的阶段,抑或是在质询责任阶段(宣判阶段)?在对MAOAx虐待?的两个案例做出的仔细分析中,马修·鲍姆(Matthew Baum)论证说对法律做出修正的最佳阶段,如果有这样的阶段的话,应该是允许这样的证据出现在定罪后的补救阶段(postconviction),就像在巴尤的案例中,这样的证据会与减轻量刑有关。?[8]??对于改变法律来容纳这些案例,鲍姆的一般观点,是要小心谨慎,我的看法也是如此。一方面,还存在棘手的科学问题。例如,对具有MAOAx虐待的人所进行的研究来说,一个关注点是这一人群具有异乎寻常的同质性(一个在新西兰,一个在瑞典),而到目前为止,在针对MAOA的遗传性变型和暴力倾向之间是否存在更为普遍的联系还未可知。?[9]??

对具有MAOAx虐待?的个体的暴力倾向所做出的报道很容易引发关于治疗的问题。按照对他们给予治疗的论证,对于这些个体,更有用处的法律制裁是对他们给予治疗而不是惩罚,尤其是因为他们并没有选择对暴力的倾向。尽管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讨论主题,给予治疗的这个选项还只是设想的状况。在当前,对这样的个体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而要预测何时能够获得这样的治疗也很困难。

更一般地说,重要的是了解到如果治疗是一个可行选项来替代对罪犯的关押,如果它是没有偏见的公众能够接受的一个选项,那么就必须将治疗的有效性的门槛设定的非常高:必须要表明治疗可以充分有效地使被治疗的对象基本上不可能再犯。不但是说治疗有时候会在某些案例中起作用,而且要能够充分地确立其有效性以至于我们能够被确保治疗在防止再犯上的确是有效的。这是一个苛刻的要求,但这个要求不是不可能。由于罪犯常会再犯,因此必须对治疗提出苛刻的要求。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通过治疗的干预来改善症状无须满足这样的高标准。在临床实验基础上的处方治疗(prescribing treatment)可以达到不错的效果,与没有这种治疗相比,这种治疗成功的频次更高。就临床上来说,试图做出干预并了解干预对患者是否有效这是无可厚非的,但临床的情况与法律的情况迥然不同,在法律的情况中,罪犯已经犯下了暴力罪行,被释放的罪犯会再犯,而这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风险。

基本上来说,并不存在一来在伦理上允许,二来又能够指望使得再犯近乎不可能的精神或药物的治疗方法。例如,前额叶切断术(Prefrontal lobotomy)(一种切断前额叶皮层与皮层更靠后区域之间联系的一种手术)也许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手段,但这种手术在伦理上是不被允许的。糟糕的是,对神经系统障碍有效的而又在伦理上允许的治疗通常都难以获得。犯罪者各有他们的背景和人格,而人们对暴力的神经生物学机理又所知寥寥。虽然如此,还是有些犯罪者完全可以从治疗中获得某种程度的改善,因此这里并不是说不应该用可得的方法对犯罪者加以治疗。然而,这里所说的确有一个意思,即这样的治疗并不是对监禁的一个替代。在未来,治疗或许可以发展到这样一个状态,但目前还没有任何治疗做得到这一点。

在许多国家,通过对性暴力犯罪者加以治疗来减少他们再次犯罪的机会已经是一个受到青睐的方法,比如在德国、法国、瑞典和荷兰。在未加治疗的情况下,再犯率大约是27%,施以治疗,这个数字下降到了大约19%。治疗包括药物治疗、手术治疗(比如自愿阉割),以及认知–行为治疗。心理学家马丁·施穆克(Martin Schmucker)和弗里德里希·略策尔(Friedrich Lsel)对已有的各种研究做了细致的综合分析(meta-analysis),这些研究中有很多在方法上都是不相容的,他们发现在给以药物、手术,以及认知–行为治疗以后,再犯率有大约30%的下降。?[10]??

施穆克和略策尔的研究发现对性暴力犯罪者施以阉割会将再犯率下降至大约5%,尽管他们指出那些选择接受阉割的犯罪者在避免再犯上表现得非常积极。一般来说,阉割已经使接受阉割的性犯罪者再犯的危险远低于性犯罪者的一般水平。?[11]??接受了激素治疗来降低睾丸素水平(抗雄激素治疗)的犯罪者在再犯上也呈现出显著的下降。抗雄激素治疗的一个实际问题是,当犯罪者被从监禁中释放,他们或许会因为厌恶副作用,包括体重增加,而停止治疗。糟糕的是,在经过抗雄激素治疗后又停止治疗往往会造成甚至比基准线更高的再犯率。而且,即使是那些进行了阉割的犯罪者,他们在阉割之后接受外源睾丸素也可能造成效果的逆转。对于这两种治疗,施穆克和略策尔强调应该极其谨慎地考虑它们的结果,因为各种研究之间在方法上缺乏一致性使得做出有意义的比较这一点很成问题。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这些研究最为关涉的是监禁中与监禁后的治疗问题,而不是将治疗作为监禁的替代品的问题。?[12]??

对患有压迫眶区前额叶皮层——这是一个对自我控制很重要的区域——的脑部肿瘤的犯罪者来说,要考虑的东西就有所不同。?[13]??一个本着良心的辩护律师也许想要为犯罪者做出这样的辩护:犯罪者是因为肿瘤而犯罪的,摘除肿瘤就会完全排除再次犯罪的危险。肿瘤的影像可能会非常扎眼,也许会潜在地影响陪审团,而陪审团的成员没有专业的科学知识来评估他们所看到的影像的意义。?[14]??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将这样的影像纳入证据之中还是极有争议的事情,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科学还未能确定在犯罪的时刻,这样一种状况在因果上决定了人们所做出决定。

从医学的观点看,肿瘤也许有可能对被告人整体的认知功能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是从法律的观点看,要处理的却是更加精确的问题:是肿瘤造成了被告人勒死自己的妻子吗??[15]??证实这个主张所面临的障碍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在那些罹患这种肿瘤的患者当中只有极少数有过暴力犯罪。这个事实就让如下明确的主张欠缺说服力,即罹患这一特定肿瘤能够解释这种特定的暴力行为(勒死妻子)。这个事实意味着也许还有其他未知的因素在其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关于调节自我控制和情绪的回路还有很多的细节是我们尚不知道的,而且微回路(microcircuitry)的个体差异使得在单个案例中追踪因果关系变得非常困难,所有这些情况都使得法官和控方律师宁愿慎之又慎。

就我来说,对治疗的问题做这样简要的考虑是想要让人们注意到对暴力犯罪者实施治疗的实际情形。监狱的不幸状况常常会让那些好心的人们质疑为什么不对这些犯罪者施以治疗。糟糕的是,不论成功进行治疗的理想多么诱人,科学目前尚不能让治疗的充分效果达到这一理想。毋庸讳言,公共安全将始终是刑事司法体系运作的主导因素,除非将重犯率降至一个极低的、公众可以忍耐的限度,否则监禁就仍会发挥主要的作用。我要赶紧做一个补充:这些问题都是非常复杂的,在这个主题上有着巨大的讨论空间。

在理解将自己的专业知识运用于法律领域中的后果这一点上,科学家责任重大。做出一个仓促的演绎论证说人们不应为任何事情受到惩罚,这样的做法不仅不切实际,而且会挫伤有价值的讨论。要取消监狱?如果这样的话,人们自发组织的治安维持会(vigilante justice)就会立刻接管局面,比起即使不那么完美的刑事司法系统来说,这样的状况会把我们带到更不幸的境地。要是以为监狱被取消了,就不会再有惩罚,那就有点痴人说梦了。认为用惩罚作为威慑的刑法不能遏制人们去做可怕的事情也同样荒唐。假设对人们偷漏税的行为没有任何处罚,绝大多数的人是会老老实实交清他们的税款,还是会侥幸各处透漏一点,或者完全就忘记了这桩事呢?就像律师和法官需要了解神经科学的各个方面来帮助他们理解和判断一个案件一样,科学家和哲学家也有必要了解一点刑事司法体系的历史,最典型的案例,以及需要维持司法实践的那些论证。

有时候,你所抑制的冲动是关于信念的冲动。在你的心智生活中平衡与判断是情绪–认知要素,如果你说:“不,我不相信杏仁能治愈卵巢癌”,或者“不,我不相信自我标榜的灵媒能找到失踪的孩子”,抑或“不,我不相信我的投资在未来20年每年都会有12%的收益”,当你这样说的时候,你都有赖于平衡和判断。你希望厄运不要降临到你的头上,但你会买保险来防备这种可能性。你希望滑雪的时候千万不要摔个鼻青脸肿,但你还是会穿上合适的靴子和头盔以防万一。父母们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班级里的刺头,但也许最好是无论如何都面对这样的事实。

就所有生物学上的事情来说,同一物种之内的不同个体之间有巨大的差异。有些人容易上当受骗,而有些人则总是疑神疑鬼;有些人粗心大意,而有些人则谨小慎微。自我控制在一个人相信什么上发挥作用,这就和在一个人决定做什么上发挥作用一样。保持警惕和小心谨慎的习惯常常都对生存有好处,但在某些情况下,比如在激战正酣的时候,照冲动行事也许要比小心谨慎更有价值。

在这一章有一个问题尚未触及,这就是无意识活动在我们的决定和行为,包括高度受控的行为中的作用问题。下一章的重点是无意识的脑。

[1]?Paul Seabright,The Company of Strangers:A Natural History of Economic Life(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0).

[2]?1984年精神病辩护改革法在国会获得通过,按照这个法案,①积极性抗辩:对任何联邦法令下的指控,以下属于积极性抗辩:在构成犯罪的行为发生的时候,被告由于严重的精神疾病或缺陷不能理解他的行为的性质或不法性。否则,精神疾病或缺陷就不构成辩护。②举证责任:被告有责任通过清晰且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精神病辩护。关于精神病的不断变迁的法律定义,请参见Robert D.Miller,“Part 3:Forensic Evaluation and Treatment in the Criminal Justice System,”in Principles and Practices of Forensic Psychiatry,2nd ed.,ed.Richard Posner(London:Arnold,2003),183–245.

[3]?C.Bonnie,J.C.Jeffries,and P.W.Low,A Case Study in the Insanity Defense:The Trial of John W.Hinckley,Jr.,3rd ed.(New York:Foundation Press,2008).

[4]?A.Caspi,J.McClay,T.E.Moffitt,J.Mill,J.Martin,I.W.Craig,A.Taylor,and R.Poulton,“Role of Genotype in the Cycle of Violence in Maltreated Children,”Science 297,no.5582(2002):851–54;C.Aslund,N.Nordquist,E.Comasco,J.Leppert,L.Oreland,and K.W.Nilsson,Maltreatment,MAOA,and Delinquency:Sex Differences in Gene-Environment Interaction in a Large Population-Based Cohort of Adolescents,Behavior Genetics 41(2011):262–72.

[5]?http://www.nature.com/news/2009/091030/full/news.2009.1050.html.

[6]?http://www.tncourts.gov/courts/court-criminal-appeals/opinions/2011/10/20/state-tennessee-v-davis-bradley-waldroup-jr.

[7]?E.Parens,Genetic Differences and Human Identities:On Why Talking About Behavioral Genetics Is Important and Difficult,Hastings Center Report Special Supplement 34,no.1(2004).

[8]?Matthew L Baum,“The Monoamine Oxidase A(MAOA)Genetic Predisposition to Impulsive Violence:Is It Relevant to Criminal Trials?”Neuroethics 3(2011):1–20.doi:10.1007/s12152-011-9108-6.

[9]?遗传学家Ralph Greenspan向我指出了这一点。

[10]?M.Schmucker and F.Lsel,“Does Sexual Offender Treatment Work?A Systematic Review of Outcome Evaluations,”Psicothema 20,no.1(2008):10–19.See also R.Lamade,A.Graybiel,and R.Prentky,“Optimizing Risk Mitigation of Sexual Offenders:A Structural Model,”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and Psychiatry 34,no.3(2011):217–25.

[11]?关于为什么有些人可能选择阉割作为治疗手段,请参见L.E.Weinberger,S.Sreenivasan,T.Garrick,and H.Osran,“The Impact of Surgical Castration on Sexual Recidivism Risk Among Sexually Violent Predatory Offenders,”American Academy of Psychiatry and the Law33,no.1(2005):16–36.

[12]?要注意的是通过外科手术干预神经系统来改变社会行为这种做法会带来进一步困难的以及从历史上来说非常微妙的问题,其中包括要防范这样一种治疗,这种“治疗”针对那些只是古怪或者与众不同或者难以管束的人。请参见E.S.Valenstein,Great and Desperate Cures:The Rise and Decline of Psychosurgery and Other Radical Treatments for Mental Illness(New York:Basic Books,1986).See also Theo van der Meer,“Eugenic and Sexual Folklores and the Castration of Sexual Offenders in the Netherlands(1938–68),”Studies in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 Part C:Studies in the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Biological and Biomedical Sciences 39,no.2(2008):195–204.

[13]?See J.M.Burns and R.H.Swerdlow,“Right Orbitofrontal Tumor with Pedophilia Symptom and Constructional Apraxia Sign,”Archives of Neurology 60,no.3(2003):437–440.doi:10.1001/archneur.60.3.437.

[14]?D.S.Weisberg,F.C.Keil,J.Goodstein,E.Rawson,and J.R.Gray,“The Seductive Allure of Neuroscience Explanations,”Journal of Cognitive Neuroscience 20,no.3(2008):470–77.

[15]?Herbert Weinstein勒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后把她从他们纽约市公寓的窗户上抛了出去。就这个案例的简短讨论以及在对Weinstein先生所做的辩护中,他的肿瘤起到的作用,请参见Jeffrey Rosen,“The Brain on the Stand,”New York Times,March 11,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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