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shall,Principles,p. 348.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讨论了公司,还未对消费者加以审视。马歇尔不会对这种片面性感到满意,因为他反对李嘉图和穆勒的经典断言,即产品的价值反映了生产它所花费的时间。在一个著名的比喻中,马歇尔宣称供给和需求同样强大:“我们讨论价值是由效用所决定还是由生产成本所决定,和讨论一张纸是由剪刀的上边裁还是由剪刀的下边裁是同样合理的。” 在马歇尔的鼓励下,让我们利用边际主义的工具,将供给和需求结合起来看看。
上次我们提到华尔街那帮人时,他们还在馋酸奶呢。雅皮士黛比(Debbie)对酸奶的需求是基于每份半品脱酸奶给她带来的额外满足感。马歇尔称之为“边际效用”(marginal utility),杰文斯则坚持称它为“最终效用”(final utility)。幸运的是,他们从未一起讲课,否则可能又会是一场穷极无聊的辩论。
马歇尔和杰文斯都断言,黛比的边际效用会随着酸奶份数的增加而减少。也就是说,第一份可能会给她价值1美元的快乐;第二份则只有90美分;第三份70美分;第四份64美分;以此类推。最后,再吃一勺酸奶都会让她反胃的。在决定是否购买酸奶时,黛比会将售价与她的边际效用进行比较。如果每一份的售价是1美元,黛比就会只买一份(因为第二份的价格是1美元,她只会得到90美分的快乐)。如果一份的价格是65美分,黛比会买3份。第三份的花费是65美分,会给她70美分的效用。但如果她继续买第四份,她只能得到价值64美分的快乐。经济学家绘制了向下倾斜的需求曲线,以描述边际效用递减。在任何情况下,黛比都会比较酸奶的边际效用(收益)和边际成本(价格)。
Mill,Principles of Political Economy,p. 99.
马歇尔随后阐述了“需求律”(law of demand):要出售的数量越大,这个数量的售价就必然越低……需要的数量随着价格的下跌而增大,并随着价格的上涨而减少。
当然,马歇尔知道价格本身不能决定需求。他列出了其他几个因素,并把它们放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栏里。他所讨论的最重要的几个因素如下:①消费者的品位、习俗和偏好;②消费者的收入;③竞争产品的价格。如果黛比在《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上读到吃雅皮士酸奶有助于提高壁球水平,她会立即垂涎欲滴,品位也会随之改变。即使价格不变,她也会买更多。但在解释需求律时,马歇尔要求我们假设品位、收入和其他商品价格保持稳定。在这种情况下,需求律通常成立(被置于条件不变一栏的某个因素的变化会改变需求曲线)。
Mill,Principles of Political Economy,p. 118.
马歇尔再次运用了边际主义原则,提出了一个边际主义者或者上文那位喜剧演员亨尼·杨曼会问的问题:黛比下一步会怎么做?理性的消费者不断地展望未来,并将一种商品所带来的额外满足感与其他商品所带来的进行比较。如果花在酸奶上的1美元能带来价值1美元的快乐,而花在寿司上的1美元能带来价值1.2美元的快乐,那黛比应该买寿司。她应该买多长时间的寿司?记住,根据边际效用递减律,当她买得越多,寿司对她来说就越没有价值。因此,她应该继续购买,直到从寿司获得的乐趣等于来自酸奶的。在均衡状态下,1美元花在所有商品上所带来的快乐是相同的。如果花在产品A上的1美元比花在产品B上的1美元带来的快乐更多,那么消费者应该多消费A,少消费B,直到两者边际效用相等。用马歇尔的话来说,消费者“经常注意他是否花于某一样东西的费用是过多,以至于从一种支出中取出一点用于别种支出他就会得到好处”。
Ryan McPhee,“Grosses Analysis:Bruce Springsteen Ends Broadway Residency on High Note,” Playbill,December 17,2018,http://www.playbill.com/article/grosses-analysis-bruce-springsteen-ends-broadway-residency-on-high-note.
马歇尔年轻时逛过美国的商店,注意到有很多特价商品。但什么才是真正的“特价商品”呢?马歇尔说,当购物者以低于自己愿意支付的价格购买商品时,这就是“消费者剩余”(consumer surplus)。举个例子:2018年,布鲁斯·斯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在百老汇上演了一场独角戏,每晚的演出场场爆满,还被奈飞拍摄为特别节目。在售票处购买的官方门票平均价格为500美元。但他的许多粉丝会为此付更多的钱。我们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黄牛对每个座位的要价约为2000美元。 用马歇尔的话说,许多足够幸运的粉丝花500美元购买了官方票,就是享受了1500美元的“消费者剩余”。马歇尔用他独创的数学和图形框架来阐释这种剩余,这一方法至今仍在经济学考试中出现。
马歇尔为供给方也制定了类似的框架。随着生产者供给的增加,其成本往往会上升。供给律与需求律相反:只有当消费者接受的价格上涨,供给才会上升。生产者比较多生产一个单位商品的边际成本及其边际收益,后者即价格(供给曲线向上倾斜,而需求曲线向下倾斜)。
就像消费者不断地比较花1美元购买各种产品的边际效用一样,生产者也不断地在花1美元购买资本(机器)的边际效用和花1美元购买劳动力的边际效用这两者间进行比较。如果花在新机器上的1美元比花在新员工身上的产生更多价值,管理者就会在机器上投更多钱而减少雇用劳动力。在均衡状态下,来自资本的边际收益等于来自劳动的边际收益。
假设某公司处于均衡状态。装配工人的工会赢得了加薪谈判。会发生什么呢?与来自资本的边际收益相比,来自劳动的边际收益(边际产出除以工资)下降。管理者会用机器人代替装配工人,直到两方边际收益再次相等。出于这个原因,马歇尔抨击了那些支持“创造工作机会项目和额外雇用”的工会,因为它们只会对其成员造成伤害。
有时,如果电力成本上升或工资水平下降,价格也会促使管理者解雇机器人,重新雇用装配工人。有时,政府似乎在不经意间就决定了人们的命运。让我们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你是一个管理者,你为什么要雇用人类?是的,他们可能有惊人的创造力和对工作的照护心,但他们会生病,他们会沉迷于白日梦而无心工作,他们还会趁着喝咖啡偷懒。与此同时,从笔记本电脑到车床等资本设备的成本在过去25年里大幅下降。此外,由于利率一直非常低,租赁和融资购置新工具的成本已降至从笔记本电脑和车床出现之前起算时间段内的最低水平。与此同时,联邦税收政策已经向资本支出倾斜,企业能够立即扣除新设备的成本。然而,人工仍然相对昂贵。假设一位求职者可以为一家公司带来5万美元的价值——而他也愿意为5万美元的年薪工作。完美匹配,不是吗?不完全是。除了他的工资,在美国,雇主还必须支付7.56%的社会保险和医疗保险税,并缴纳工伤保险和失业保险,还有医疗保险费用。如果你是雇主,是不是觉得突然间,巨大的金属机器人看起来更有吸引力了呢?
持续的平衡行为不仅仅发生在资本和劳动力之间,而且也在土地、新机器、旧机器、熟练劳动力、非熟练劳动力等之间上演。如果土地价格上涨,管理者可能会在厂房上再建一层楼,而不是横向扩张。
马歇尔在《经济学原理》中并不认为所有生产者的行为都是边际的或理性的。但如果一个生产者不遵循边际效用,他的竞争对手们就会更加成功,经济发展也会更眷顾后者。最终,不理性的公司将会倒闭。
无论是消费者还是生产者,大多数经济主体都遵循伊夫林·沃、亨尼·杨曼和巴卡路·班仔这三个小人物的话,对边际步骤进行无休止的比较。
Keynes,“Alfred Marshall,” p. 205.
决定价格的是消费者还是生产者?两者共同决定。就像剪刀的两片刀刃一样,正是供给和需求的交叉点给了我们价格。古典经济学家过分强调供给,杰文斯则过分强调需求。但是,马歇尔这一令人信服的观点“把由需求和供给在均衡点上决定价值的命题发展为一种一般性的思想,这就宛如发现了一个完整的哥白尼体系,因为在这一思想的指引下,经济学领域中的各个要素才在彼此均衡与相互作用中各就其位”。
马歇尔还花时间反驳了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他开宗明义地指出,人不能创造物质,人只能重新安排物质,使其更满足他人的需要。资本家通过贡献自己的资金来满足别人,他们的回报便是对这种延迟和等待的奖励,奖励他们没有把钱立即花在消费品上。马歇尔在这个问题上的话语如此雄辩有力,理应直接加以引用。
马克思和其他人认为,劳动总能创造一种“剩余”,即除了工资和用于辅助劳动的资本耗损以外的剩余;工人所受的迫害,在于这种剩余为他人所剥削。但是,“剩余价值全部由劳动产生”这一假设,已经假定了他们最后要证明的东西,可是他们并没有证明;同时这个假设也是错误的。纺纱厂中的纱,除去机器的耗损,就是工人的劳动产品,这并不是真的;纱是工人的劳动和雇主与所属经理的劳动以及使用资本的劳动的产品,而资本本身又来自劳动和等待。因此,纱是各种劳动和等待的产物。如果我们只把它看作劳动的产品,而不看作劳动和等待的产物,则无情的逻辑无疑迫使我们承认,利息(即等待的报酬)没有理由存在,因为结论已经包含在前提里……
德国经济学家,曾任普鲁士宗教与教育大臣。推崇劳动价值论,认为只有劳动创造的物品才是经济物品。——译者注 Marshall,Principles,pp. 587-588.
如果这是真的,延期满足通常需要决定延期者作出牺牲,正如劳动者要付出额外的努力一样;如果这也是真的,这种延迟满足使人有可能利用最初成本很高的生产方法,但通过这种生产方法正如通过增加劳动一样,确实能使总幸福增加,则一种东西的价值纯粹由消耗在它上面的劳动来决定,这种观点就不能让人信以为真。确立这一前提的种种尝试,势必暗中假设,资本所提供的服务,是一种提供时无须作出牺牲的“免费”品,从而不需要利息诱使资本继续投放。这就是上述前提所需要证明的那个结论。洛贝尔图斯(Rodbertus) 和马克思对苦难者的深切同情,永远会博得我们的敬意,但他们认为可行的科学理论显然只不过是一系列的循环论证,大意是说利息在经济上没有存在的理由,殊不知这个结论早已暗含在他们的前提之中;虽然在马克思方面,它是披着黑格尔神秘词句的外衣,像他在《资本论》第一卷的序言中告诉我们的那样,他用这些词句来“卖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