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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同一性难题

2020年7月19日  来源:人人都该懂的哲学 作者:【英】彼得·卡夫 提供人:heidong86......

通过心理状态判断个人同一性往往要面临一个难题,即如果这一判断是对的,那么复制人的同一性就是可能的。于是,可以把你的同一性比作一款软件,它可以在多个不同的机器上使用。因而,有可能存在成千上万个“你”,但这实在太荒谬了。或许可以存在成千上万个你的复制品,但这与成千上万个“你”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无论对错,我们都本能地相信,你和我都是生物意义上的实体,是拥有意识的动物。按照某些假说的观点,如果动物性的肉身存在,而意识却游离到他处,那到底该如何判断何者是你呢?

假如一个人大脑的某个半球被摧毁了,他仍然可能活下去。当然,通常他会丧失某些方面的能力。比如说,假如大脑的左半球坏掉了,他通常会丧失语言功能。然而,纵使严重瘫痪或丧失部分功能,只要大脑有一个半球完好无损,他就仍然是他自己。假设以上所说完全正确,那么,让我们再思考一个新的思想实验。

你被麻醉之后,你的大脑被切成两半。将你的大脑左半球植入一个之前没有大脑的身体,并使之与身体完美地连接起来,我们把这个人称为左先生;同样,将你大脑的右半球也植入一个之前没有大脑的身体,并使之与身体完美连接起来,把这个人称为右先生。左先生和右先生都醒了过来,他们都拥有你一半的大脑,但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瘫痪和功能缺失。请问,哪一个人是你?

如果你的大脑只有左半球正常工作,而且你依然存在,那左先生就应该是你;同样,如果只有大脑右半球能正常工作,那右先生也应该是你。这时,我们再回忆一下同一性的可传递性:如果你与左先生是同一的,你与右先生是同一的,那么左先生与右先生就是同一的。所以,你应该既是左先生,也是右先生,但这并不符合我们的直觉。虽然左先生与右先生都拥有和你相同的记忆、思想等知觉,但当左先生和右先生对视的时候,他们并不会认为彼此是同一个人。左先生既不知道右先生如何看问题,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反之亦然。按照笛卡尔的观点,心灵、自我都是不可分割的。可是,假如左先生开枪杀死了右先生,左先生也并没有自杀啊。

经过刚刚假设的这个神经手术,也许可以视为你已经死亡;然而,假如右先生并不存在的话,我们又很容易就把左先生看作你,反之亦然。正如这个思想实验的创始人德里克·帕菲特(Derek Parfit)所言:“为何双倍的成功却成了一次失败?”

关于复制这一难题,还有许多变形版本的思想实验,它们都指出了以心理连续性判断个人同一性所存在的问题。可以说,问题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们太执着于“同一”。或许,想找到牢固的同一性概念,就不能将其理解为保持不变和持续存在。比如说,我们可以很轻易地说那艘船、那棵树、那个手提包与我们去年看到的一样;而与之同时,我们也能认识到它们所发生的变化,甚至是彻底的变化,比如那艘船换了新的帆,那棵树开了花朵,那个手提包打了补丁。

相较于同一性,相同性(sameness)似乎允许事物随着时间的发展而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化,例如那艘船、那棵树和那个包都只在某种程度上与以前相同。假如这样的话,我们或许也应该开始接受人或人的意识能够被分割,也就是说,裂变或许存在。用前面的例子来说,就是你或许既在某种程度上是左先生,又在某种程度上是右先生,而不需要将左先生和右先生视为完全相同的人。而且,即便左先生和右先生没有直接的联系,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把两人视为同一个人。

我们想一下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暂时忽略那些奇奇怪怪的思想实验。在某种程度上,你与不久前的那个青少年时的自己是相同的人,虽然与多年前那个童年时的自己的相同程度更低一些,但也是相同的人。在某种程度上,现在的你,与二十年后的你也是相同的。这种观点由阿登·莱昂(Ardon Lyon)提出,但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直到后来,由于德里克·帕菲特,这一观点才开始为人所熟知。在一个修订版的理论中,帕菲特避开了个人同一性问题,他告诉我们,真正重要的是继续存在下去,自我同一性只是相同程度上的问题。莱昂同样认为,两者相同只不过是某种程度上的相同。

现在的你期待即将到来的假期,期待退休后的养老金,但得到它们的却都是将来的你,用帕菲特的术语说,也就是“晚期自我”(later selves)。于是,自利与利他之间的巨大割裂或许就得到了缓解。毕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更准确地说,是为了将来那个只在一定程度上与你相似的你着想,这也就意味着现在的你一直都是在为他人着想。可是,假如能这样理解晚期自我和他人的话,就会引出新的责任问题。来看看下面这个描述:

出于自利的动机,夏天,蚂蚁辛勤劳动为冬天储存食物,而蝗虫则只是唱歌、欢蹦、跳舞,面朝阳光、活在当下。于是,冬天来临的时候,蚂蚁有储备物资,蝗虫却一无所有。

问题是:难道仅仅因为夏天的那只蝗虫鲁莽、不负责任,冬天的蝗虫就应该遭受饥饿的折磨吗?毕竟按照帕菲特和里昂的观点,它们两者并不是同一的。所以,如果把现在的你与未来的你只看作某种程度的同一,那么,如何以连贯的态度对待同一个人就将成为一个难题。因此,即便基于相同的心灵因果链或心灵连续性,我们仍要区分哪些将来的自我和我是同一的,哪些将来的自我和我不是同一的。

除此之外,凭借记忆或心理连续性来判断我是否仍是我还容易陷入循环论证。例如,心理连续性不仅要求我记得有人偷苹果这件事情,还要求记得是我偷了苹果,而不是彼得·卡夫,即本书的作者偷了苹果。因此,具有心理连续性要求我知道是我做了那件事,而人们又要依赖心理连续性才能知道做那件事的人到底是不是我,这就陷入了循环论证。

哲学 / 同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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