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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绝对自由的力比多

2020年7月19日  来源:享乐主义宣言 作者:(法)米歇尔·翁福雷 提供人:heidong86......

轻情欲

为了中止性悲剧,我们必须与制造它的反常逻辑一刀两断——欲望是缺陷;以夫妻结合的形式来填补这所谓的缺陷可以带来快乐;家庭应该背离其自然需求,转而去解决被视作难题的力比多;推崇忠诚的一夫一妻制,双方应共同支撑同一个家庭;牺牲女人和女人的女性;孩子在本体论上其实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去除这些谎言,不仅对社会来说是有用的、必要的,而且对个人也非常重要,有助于建立一种轻情欲。

第一个阶段,要将爱、性和生育分开。基督教伦理将三者混为一谈,这种混合迫使人们要在感情上爱他的伴侣,而且性行为要以生孩子为目的。还应补充的是,这个人不可能是过渡关系中的某个人,而是女人正式嫁予的丈夫、男人特意迎娶的妻子!若非如此,就是有罪。

道德的进步加上科技的进步,再借助于避孕手段,对生育的有效控制成为可能。很显然,教会明令禁止这项措施,因为它带来了首次革命性的分离:在无生育恐惧的情况下单纯为了愉悦而发生性行为,而生育在之前一直被认为是对性行为的惩罚。人们可以为了愉悦的结合而自由地操控自己的力比多,而不再是为了家庭义务。根据诺伊维尔特(Lucien Neuwirth)法案和维耶(Simone Veil)法案,人们可以自愿选择终止妊娠。这是又一次意义深远的革命。

第二个阶段,同样激进,应该让无爱之性成为可能——如果“爱”只被定义为一种特定情感,宣布这种感情只是为了在忠诚、共生的一夫一妻制的机制下,让自然本性的需求退缩到阴影之中。将“爱”分离出去,并不排斥感情、情感和温情的存在。即使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活投入一段长久的关系中,也不妨碍做出温柔之爱的承诺。性关系并非有意在或远或近的将来产生什么影响,而是充分地享受纯粹的当下,经历美妙的现在,汲取当时当下的精髓。

没有必要让性关系背负在先验上并不存在的沉重和严肃。一边是动物式的无知和单纯肉体交换的轻率,另一边是满载道德感的性行为,二者之间还留有一定的空间,能让轻松而又温柔的新型主体间性存活。

传统的重情欲是依据死亡冲动推理而来,这样就会出现:固定,静止,深居简出,创造力匮乏,重复,不经大脑程式化的习惯,以及一切相似状态的事物。与此相反,轻情欲受到的是生命冲动的控制,它追求的是动态,是改变,是游荡,是行动,是移动,是创造。在坟墓中,我们将会有大把的虚空来填满静止的配额。

名副其实的“爱之艺术”的第一级,就是构建轻情欲的情境。这意味着要创造一个原子振动场,那里漂浮着对幻象的微小感知。从德谟克利特到当代神经生物学,其间还有伊壁鸠鲁和卢克莱修,只有微粒逻辑才能摧毁有关该主题的、柏拉图式的思想幻觉。

重视纯粹的当下并不排除它的叠加。对多个当下的重复可以形成长久:我们不从结局开始,也不去保证某件事情的结局,我们只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制造它。因此,不妨将当下想象成制造未来的实验室,想象成铸就它的熔炉。当下的运转并非目的本身,而是作为某个可能事件的一砖一瓦运转着。

单身机器

我对单身的定义并非指普通意义上的情感状态。在我看来,单身者并不一定就是那些没有男女朋友、没有丈夫妻子、没有性伴侣的陪伴而独自生活的人。它更多地是指这样一种人:即便处在某段所谓的恋爱关系中,仍有自己的特权,仍可以支配自己的自由。这样的形象强调的是自身的独立性,他享有完全的自主性。这种契约的期限并非不确定,反而是确定的,只是它可以更新,这是当然,但更新不是强制性的。

在两性关系中,把自己打造成一台单身机器,可以尽量避免在结合的状态下出现不可分离的熵。失败的关系或是建构得很差的关系常常都是遵循“无—一切—无”的模式,这样的两性关系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变得摇摇欲坠。而我,更倾向于“无—更多—很多”的模式。

“无—一切—无”是主流模式:我们相互分离,互不相识,我们遇见,我们陷入一段关系,对方成了一切,不可或缺,成为自己生存的度量衡,成为自己思想和存在的计量器,成为自己生命的意义和无处不在的伙伴。然而熵一直在发挥作用,渐渐地,对方变得恼人、碍眼,变得让人疲累、厌烦,变成让自己受不了的人,最后竟成了需要排斥的路人,离婚来助推——常常伴有暴力——于是一切又成了无,甚至还多了一点恨……

“无—更多—很多”的模式也是从相同的地方开始:不知道对方存在的两个人,他们相遇,然后基于轻情欲的原则建立关系。从那时开始,日复一日产生的是一种积极性,也就是“更多”——更多的存在,更多的扩充,更多的愉悦,更多的安宁。当这一系列的“更多”积累到一定量时,“很多”就会出现,意味着这种按照唯名论方式而定的关系已经达到了优良和丰富的状态。因为唯一的规章就是没有规章,所以只存在个案,每个人只需按照自己的特异体质构建不同的计划。

在第二种情况下,单身者会有所变化。单身式的行为方式不承认结合。两个人被牵涉到某个三角关系之中,双方因为所谓的第三方的爱而宣布他们之间关系的死亡,这种行为,是单身者所厌恶的。在大部分情况下,消极性并非与两性关系中的双方都有关系,而只是其中的某一方,根据动物生态学,这一方死在了最强大、最具决定性和说服性力量的压制下——这与人们通常认为的不同。

双方特性若被完全糅合在一起,那么这种糅合体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否认。有时,在持久的神经官能症的影响下,包法利主义可以伴随人的一生……但是,在进入日常生活的细节中,在构成生活本质的点滴小事之间,现实正在有规律地啃食这幢柏拉图式的概念大厦,也就是传统两性关系的基石,最终建立起来的只是一个泥塑的巨人,一个仅靠童话故事维系的幻象。因此从“一切”又回归到了“无”。

不育的形而上学

单身形象通常与自愿不育的形而上学相辅相生。事实上,我们很少能看到某个重视自身自由的主体,能在照顾一个孩子(美妙的表述)的情况下,很好地保住自己的自主性、独立性和行动力(哪怕是闲置的行动力),更不用说要照顾多个孩子了。

生理上能孕育孩子,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让这个可能性成为现实,就好比拥有杀人的能力并不意味着有杀人的义务一样。即使本性说“你可以”,文化也不一定要补充一句:“所以你应该。”因为我们可以将自身的冲动、本性和愿望置于理性的框架之中。为什么要生养子女?以什么名义?为了让他们成为什么?我们让一个生命于虚无中诞生,能提供给他的就是让他在这个星球上走一遭,最后他还是会回归到虚无之中,我们这样做到底基于怎样的合理性?我们通过自然行为产生大量的接班人,盲目地遵循着种族延续的逻辑,这种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在实际上都如此沉重的行为,应该遵循另一种理性的、合乎情理的、综合考虑的选择。

只有真正爱孩子的单身者才能目光长远,才能考虑到这个还未存在之人会遭受生存之苦的后果。生活难道已经如此非凡、卓越、幸福、有趣、轻松和令人向往,以至于我们能将它作为一个礼物献给那些小小的人儿吗?悲剧的本体论大礼包一直在向我们提供熵、折磨、痛苦和死亡,难道孩子也应该爱这一切吗?

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的孩子有权利要求一切,尤其对那些全面、绝对负责他的人来说。培养教育不是养牲口——针对那些喜欢使用“养孩子”[1]这一表达的人,要时时刻刻关心。对于构建一个存在体至关重要的神经元突起,它不能忍受一分一秒的松懈。一个沉默,一个漫不经心的回应,一次忽视,一声叹息,就能摧毁一个存在,并且毁坏者本身不会有任何察觉。因为人们被日常生活所累,不能认清这一点:对一个存在体的培养并非有时间间隔,而是一刻不停的,持久的。

如果我们没有掌握雕塑自我的方法,也没有能力创造适合自己特质的两性关系,那么在构建另一个存在体的过程中,就会出现诸多的无知和不协调。弗洛伊德曾预言:不管我们怎么做,教育都是失败的。看一下他女儿安娜的平生经历,就会明白他说得多么有道理!

家庭中出现的孩子一定会将父亲和母亲维系在一起。德·拉·帕里斯先生(Jacques de La Palisse)认为:一个男人(女人)会停止爱他妻子(丈夫)身上的剩下的女人(男人),而去爱他孩子的母亲(父亲)。在经典的两性关系中,女人、母亲、妻子的混合和男人、父亲、丈夫的混合只要一确立,就会对孩子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生育成了轻情欲中的又一障碍,它让沉重的性行为不再为性行为本身服务,而是为社会服务。

就我所知,不存在为拒绝生育之自私辩护的人,也不存在将拒绝生育当成一种自我牺牲的慷慨和豁达的人,有的只是那些在生育之中找到生命意义的人。应本性驱使传宗接代的人跟那些自愿选择不生育的人一样,他们都是自私的。然而,我认为,只有真正爱孩子的人才会选择不让他们降生……


[1]此处的“养”法文为“élever”,该词也有抚养、喂养孩子之意。

享乐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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