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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闲的悲剧或消磨时光之不可能性(3)

2020年7月19日  来源:消费社会 作者:(法)鲍德里亚 提供人:heidong86......

“休闲是一项集体使命”:这一报章标题完美地概括了自由时间及其消费的那种制度的、内在化社会准则的特性,在那里对白雪、悠闲及各国美食的享受勉强遮掩了那深刻的服从:

1.对一种将需要和满足最大限度化的集体道德的服从。这种道德在私人及“自由”领域里逐点反映了“社会”领域中生产及生产力最大限度化的原则。

2.对一套区分编码、一种鉴别结构的服从——区分的标尺,在古代对富庶阶级而言长期意味着“游手好闲”,现在变成了对无用时间的“消费”。支配着休闲的,是什么(有用的事)都不做的束缚,而且这种支配是非常专制的,这种束缚曾在传统社会中支配着特权阶层的地位。休闲,其分配依旧很不公平,在我们的民主社会中,仍然是文化选拔和区分的一个因素。尽管如此,人们可望预见趋势逆转(至少可以想象这样):在A.赫胥黎的《最美妙的世界》中,只有阿尔法人进行劳动,其他大群的人们都献身于享乐与休闲。人们可以承认随着休闲的前进及自由时间的普遍“提升”,特权会发生逆转,而最好的结果也许是为必需的消费留下越来越少的时间。假如休闲活动在发展过程中越来越与它们的理想计划背道而驰,且堕入到竞争和惩戒性伦理之中(这种可能性很大)的话,那么就可以断言劳动(特定类型的劳动)反而会成为使人们从自己休闲的疲劳当中恢复过来的场所和时间。无论如何,劳动今后可能会重新成为区分和特权的符号:比如高层干部和总经理们那种做作的“被奴役”,他们每天必须工作15个小时。

由此我们得出了一个矛盾项,其中被消费了的正是劳动本身。只要它比自由时间更受欢迎,只要存在着通过劳动实现的“神经官能”的需求和满足,只要额外劳动还是声誉的标志,那么我们就处在劳动消费的领域内。但我们知道,一切都可能成为消费客体。

休闲的不同寻常的价值反正在今天以及今后很长时间内都将存在着。即便劳动反弹性增值,那也只能从反面证明休闲成了深层意义中的高贵价值的力量。“受到劳动的明显束缚成了不成文的名誉索引”,凡勃伦在其《有闲阶级论》中说道(“明显地受到劳动约束是公认的名誉和地位的标志”)。生产性劳动是卑贱的:这一传统依然如故。也许随着当代“民主”社会中日益激烈的地位竞争,这一传统甚至还得到加强。这种价值/休闲的规律具有社会时效的绝对力量。

休闲因而并非就意味着一种享受自由时间、满足和功能性休息的功能。它的定义是对非生产性时间的一种消费。这样我们便回到我们开头为了证明为什么被消费了的时间实际上是生产时间而谈到的“时间的浪费”之上了。这种时间在经济上是非生产性的,但却是一种价值生产时间——区分的价值、身份地位的价值、名誉的价值。因此,什么也不做(或者不做任何生产性事情)变成了一种特定活动。生产(符号等)价值是一种必然的社会供给,这与消极被动是完全相反的,即使后者显然是茶余饭后的闲话。事实上,时间在这里并不是“自由的”,它在这里被花费,而且也没有被纯粹地浪费,因为这对社会性个体来说是生产身份地位的时刻。没有人需要休闲,但是大家都被要求证明他们不受生产性劳动的约束。

所以对空闲时间的消费类似于礼物交换。在这里,自由时间(同时对附属及内在于休闲的一切活动而言)是含义和符号交换的材料。就像在巴塔耶的《被诅咒的部分》中,其价值就在于毁灭本身之中,在于牺牲之中,而休闲则是这一“象征性(24)”步骤发生的场所。

因此休闲在最后审判中用价值区分逻辑和生产逻辑为自己进行辩护。人们几乎可以经验性地核实这一点:当一个休闲者独处、进入“创造性自由支配”状态之时,他会绝望地寻找一个可以钉的钉子、一个可供拆卸的马达。置身竞争圈之外,没有丝毫自主需要、半点自发动机。但他并不因而就放弃什么也不做的机会,恰恰相反。他迫切地“需要”什么也不做,因为这具有社会区分价值。

今天依然如此,普通个体向假期和自由时间要求的,并不是“尽责的自由”(要它何用?有什么被隐藏的本质会冒出来?),而首先是标榜自己时间的无用性,作为奢侈资本、作为财富的时间的富余。休闲时间,就和消费时间一样,总的来说,变成了非常确切的社会时间、价值生产的社会时间,变成了一个并非关于经济继续存在而是关于社会救赎的范畴。

我们来看自由时间的“自由”归根结底是以什么作为根据的。应该将其与劳动“自由”及消费“自由”进行比较。就像必须使作为生产力的劳动得到“解放”以获取经济交换价值一样——就像必须使消费者得到“解放”,使他(在形式上)可以自由进行选择和建立兴趣以便消费系统得以建立起来一样,同样必须使时间得到“解放”,就是说使它摆脱它的(象征的、礼仪的)蕴涵以:

(1)不仅成为经济交换循环中的商品(就像在劳动时间中那样),

(2)而且成为在休闲中获得了社会交换价值(名誉游戏价值)的符号和符号材料。

决定被消费时间的仅仅是这后一种模态。劳动时间没有“被消费”,或者说它只是像马达耗费汽油一样被耗费了,这个概念与消费逻辑毫无关联。至于“象征性”时间,则既没有受到经济上的束缚,也不像功能/符号那样“自由”,而是被联系着,也就是说与自然或相对社会交换的具体循环密不可分,这种时间显然没有“被消费”。事实上,我们称之为“时间”,只是由于我们的计时概念的类比和投影;它实际上是一种交换节奏。

在我们所处的这样一个一体化的、总体的系统中,不存在对时间的自由支配。休闲并非对时间的自由支配,那只是它的一个标签(AFFICHE)。其基本规定性就是区别于劳动时间的束缚。所以它是不自主的:它是由劳动时间的缺席规定的。这种构成了休闲深刻价值的区别到处被解释,强调为多余,过度展示。在其一切符号之中,在其一切姿态之中,在其一切实践之中,及在其表达的一切话语之中,休闲靠着对这样的自我、对这种持续的炫耀、对这个标志(MARQUE)、对这张标签(AFFICHE)的这种展示和过度展示而存在。除了这一点,它的一切都可以被剥夺、删除。因为正是这一点规定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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