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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配偶选择科学之争

2020年7月6日  来源:美的进化 作者:[美]理查德·O.普鲁姆 提供人:heidong86......

在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和婆罗洲的山地雨林中,居住着地球上最美丽的鸟类之一——大眼斑雉(Argusianus orgus),达尔文说它们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证明,最极致的美可能只是一种性魅力,别无他用”。

雌性大眼斑雉是一种体型庞大健壮的雉鸡,它的羽毛上布满复杂、精致的斑点图案,但颜色比较暗淡,多为巧克力棕色、红棕色、黑色和棕褐色。它的双腿是鲜红色的,面部羽毛较少,露出了下面蓝灰色的皮肤。乍看上去,雄性与雌性大眼斑雉的主要区别在于,雄性尾巴和翅膀的羽毛更长,一直延伸到它身后超过一码[1]的地方。从雄性大眼斑雉的喙尖到尾巴尖的长度约为6英尺[2]。但抛开长度不谈,雄性的羽毛看起来和雌性的利于隐藏的羽毛很相似,并不是特别吸引人。雄性大眼斑雉的真正魅力一直处于隐藏状态,只在向雌性求爱的关键时刻才会显露出来,地球上极少数的人在动物园之外的地方目睹过。

在野外看到大眼斑雉是非常困难的。它们十分警觉,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消失在森林里。20世纪初的鸟类学家和雉鸡迷威廉·毕比(William Beebe)是第一批在野外看到大眼斑雉的炫耀行为的科学家之一。毕比是纽约动物学会的负责人,因为使用一种原始的深海潜水装置测量海洋深度而闻名于世。毕比看到的第一只大眼斑雉是雄性,在炎热的婆罗洲,它正沿着泥泞的河岸向下走,偶尔停下来饮用野猪打过滚儿的泥坑中积聚的雨水。毕比在1922年写作的《雉鸡专题研究》(Monograph of the Pheasants)中,欣喜若狂地描述了他第一次看到大眼斑雉的情景,言语间显露出他作为一名自豪的观鸟者和一位美国殖民时代的冒险家的成就感。“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我立刻产生了超过全世界其他白人同胞的巨大优越感,因为他们从未在野外见过大眼斑雉。”

大眼斑雉采取的是一雄多雌制,这是大多数奉行极致审美主义的鸟类的典型特征,也就是说,一只雄性大眼斑雉要和不同的雌性大眼斑雉交配并孕育后代。然而,这也引发了雄性之间抢夺配偶的竞争。一些有魅力的雄性会非常成功,其他雄性则不然,结果就是性选择完全由雌性偏爱的某个炫耀特征主导。雌性选好配偶之后,雄性在繁殖过程中的使命就完成了,在雌性及其后代的生活中,雄性不再发挥任何作用。雌性则要全权负责在地上用树叶筑巢,孵化它自己产下的两枚蛋,保护幼鸟,在森林里寻找水果和昆虫喂养幼鸟。雄性和雌性大眼斑雉都不爱飞行,即使遇到危险,它们通常也是跑着逃命。不过到了晚上,它们还是会飞到低矮的树木上休息。如果雌鸟正在孵蛋,那么它会一直待在巢里。

雄性大眼斑雉过着完全独立的单身生活。为了创造出一个足够宽敞洁净的舞台,让它展示非凡的求偶炫耀行为,它会清扫一个4~6码宽的区域,直至裸露出森林地面的泥土。它选择的地点通常是在森林中的山脊或小山顶上,它会一丝不苟地捡起这块地上所有的树叶、树根和树枝,把它们搬运到求偶场地外面。它就像现代的园丁一样(除了没戴护耳用具),把巨大的翼羽当作吹叶机,通过有节奏地拍打翼羽,将它的求偶场地里所有残留的杂物都清除干净。它还会将求偶场地上方的多叶植物的枝或藤蔓咬断。一旦它为交配准备好求偶场地,它就只需要一位雌性“上门”了(见图2–1)。

图2–1 一只正在维护炫耀场地的雄性大眼斑雉

为了吸引雌性,雄性大眼斑雉会于清晨、傍晚和月夜在求偶场地中大声鸣叫。大眼斑雉的尖叫声很响亮,也十分令人难忘:“库奥–哇嗷”(kwao-waao)。在几种东南亚语言中,都是根据其叫声来命名这个物种的,比如,马来语中的“kuau”和苏门答腊印尼语中的“kuaow”。这种响亮、尖锐的叫声能传到很远的地方。由于这种鸟不常被人见到,所以通常人们只能通过其叫声来感知野生大眼斑雉。

几年前,我在婆罗洲北部的丹浓谷自然保护区的一个观测站工作了5天,大眼斑雉就生活在这里。一天傍晚,我们沿着河边一条四周树木茂密的小径漫步,忽然听到雄性大眼斑雉响亮的“库奥–哇嗷”的叫声,与毕比的描述一模一样。它的叫声很大,以至于我以为它就在小径的下一个拐弯处,我激动地停下了脚步。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那只大眼斑雉在河对岸很远的地方。即使它一直叫,等我们找到它,太阳早就落山了。即使我们很幸运地在它的求偶场地里找到它,它也一定会在我们走近时停止鸣叫,然后迅速消失在周围的森林里,除了那令人兴奋的叫声能证明它的存在。我只能想象一下毕比看到这种鸟时的感受了。

从黎明降临之前我们就在水蛭肆虐的森林中观鸟了,当晚我们回到观测站时,遇到了一位研究员的男朋友,他是来自法国的画家。他告诉我们,他是来这里“画森林”的。接着,他问我们是否认识他画中的一只鸟,是他上午晚些时候在营地附近散步时偶然遇到的。他非常冷静地描述了这只体长将近两码的飞禽,如何穿过离主营地只有300码的一条土路。在森林里跋涉了这么多天,我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到的大眼斑雉,他竟然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而且表现得一点儿也不激动,我几乎无法掩饰自己对他的好运气的嫉妒之情。我挠着身上被水蛭叮咬过的地方,产生了一种和毕比的“巨大优越感”完全相反的感觉,忍不住怨天尤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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