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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文化的最好途径

2020年6月24日  来源:如何思考:用“自由技艺”软技能解决生活工作中的难题 作者:(美)迈克尔·D.C.卓特 提供人:shiya45......

传承文化的最好途径

我在英语领域的专长是研究中世纪(大约500—1500年间 )文学和文化,就是西罗马帝国灭亡至文艺复兴之间的那个历史时期。如果你也研究那个时代,就会深深地感受到文化的延续性被打破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由于罗马帝国的衰落和蛮族入侵,整个古罗马帝国时期一代又一代一直传承的知识与文化被打断了,导致了西方欧洲文明的普遍衰落,而这一趋势耗费了几百年才扭转过来。即便社会最终能够回到甚至超越古罗马文明的水平,许多文化也永远消失了。伟大的艺术作品、文学、哲学和科学,我们现在只能从其他作品的目录或者简要的引言中略知一二。虽然宗教战争、各种革命和20世纪的两次全球战争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但这些损失在文化方面仍没有罗马帝国灭亡造成的损失大。

因为文化的保存要依赖于跨越时间的不中断的传承,所以许多文化都丢失了。在每一代人中,那些课程都需要重新传授,那些歌曲需要重新吟唱,那些楼阁需要修复,书籍需要重新誊写,只有这样,这些文化才能存活数百年。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的历史学著作就说明了,即便一部重要的文化作品也会轻而易举地消失这样的道理。塔西佗的作品是有趣的,部分原因是他描述了在日耳曼部落习得书写技术之前他们的文化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的《日耳曼尼亚》是那个时代关于西欧北部人们生活的有限信息来源之一。虽然塔西佗大约是在公元98年写了这本书,但我们所有的最古老的稿件只是一本手抄本,它誊写于公元9世纪,但直到1425年才在一个僧侣书院被发现。[11] 如果那本唯一的手抄本在900年到第一本印刷版本问世之间的任何时间被毁于一旦(许多其他作品都是这样的结果 ),那么我们就永远地失去了塔西佗的《日耳曼尼亚》。

所有人类的创造都会随着时间而消逝,即使保存的时间再长,也无法保证它们会一直存留下去。古代的巴米扬大佛在2001年被塔利班组织炸毁,他们还继续破坏了整个中东地区的建筑和艺术品。即使那些伟大的作品幸免于邪恶之人的暴行,还是可能因自然灾害或意外事故受到破坏:许多中世纪英语文本的唯一复本都在1731年科顿图书馆大火中毁于一旦,这场大火同样烧毁了《贝奥武夫》;德国科隆市的市档案馆在2009年突然无辜倒塌,毁坏了许多独一无二的文献,即使保护得最好的历史遗迹也可能由于地震、火山爆发和洪水而被毁掉。

文化艺术品可以被藏在洞穴或者矿井中而被暂时保存,可即便这样的解决办法也只是一时之计,因为被藏起来的资料会被人发现并且偷走,也可能被忘记后丢失。如果我们把知识传播开来,那确实提高了被完好保存的可能性,不过即使这样的方法也不能确保奏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学者和政治领导者们决定,保存盎格鲁—撒克逊手稿中知识的最好方法就是印刷一系列影印本,存放在世界各地的图书馆中。文本的复本多了,自然就提高了存留概率,人们认为,至少有一个复本能够幸免于一场大型战争或者灾难。然而,今年这一项目由于缺乏资金和无法迎合大众口味而被终止了,这说明保存文化的问题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还要取决于一代代人的知识、文化和价值观的传承。[12] 如果珍重某件文化艺术品的责任感没有被传递给新的一代,那么那一代人就不大可能投入资源保护它,随着时间的消逝,这件艺术品就越来越可能被忽视,最终被丢弃或者毁坏。

艺术品和知识的丢失,是对人类文化的损害,因为我们完成的那么多成绩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工作基础之上的。最卓越非凡的书籍、绘画和雕像,为了能够保存下来,不一定要不停地被传递来传递去,但可能被长时间忽视、忘记或者厌弃,就像长眠的种子,直到有一天,它们重获新生,启迪和激发后世之人。但是,为了这么一天,这些物件不应该只是有形地幸存下来,而是其使用者必须有能力阅读和理解它们。因此,它们需要文化氛围的存在,这一氛围只有在历史、学术研究、解读和理解的传统下才能够生生不息。没有前人的知识积累,人类文化便不会有所作为。有人会想,重新开始,从头来做,有时表面上听起来很有趣,然而,如果每一代人都这样做了,就算不会回到猿人的时代,也会一直把文化推回到石器时代。每一个人都继承了上千年的文化成果,每个人类社会只有让新一代的工作建立在老一代的基础之上,才能长久幸存。

自由技艺传统是我们迄今发现的保存和传承世世代代文化的最好途径,这并不是在攻击其他科学,其他科学显而易见也是建立在前人的工作基础之上的,所以当代的学者们只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13] 但是自由技艺有一个最基本的特点,使其保存和传承比其他学科更必要。即便一场大灾难毁灭了大部分人类知识,幸存者不得不重新建立人类文化,科学真理最终还是可以被再次发现的,因为这些都是关于客观宇宙的事实。我们的后人可以用不同词汇来描述正电或者氦原子或者最小作用量原理,但是他们发现的事实和关系将会和今天科学所呈现的一模一样,但以上情况不适用于我们自由技艺所研究的文学、艺术、音乐和其他文化。如果我们丢失了一本书或一幅画的唯一复本,如果我们不再说某种语言,它就会永远地消失了,而且不会以同样的形式被重新创建起来。即使我们想要依据一种描述、参考文献和目录来复原一本书,同样的一本书写两次还是会有太多相互作用的变化因素存在。我们自由技艺所研究的东西是无价的,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文化的创造就其本质而言是非常珍贵的,也是无法估价的,因为文化帮助我们处理那些只有集世代之智慧与努力才有希望解决的复杂问题。因为这样的问题庞大且复杂,我们不可能预先知道前面的哪些智力工作最终会对解决办法有所助益,所以我们需要尽我们所能保留尽可能多的前期工作,研究那些作品,从中学到东西,并让它们在当代许多不同的思想中复活,进而更可能明确并进一步发展特别有用的部分。在科学领域有太多这样的真实事例,长期被忽视的工作忽然变得至关重要— —孟德尔遗传学对生物学的作用, Lie代数对粒子物理学的作用— —但在自由技艺中之前数百年间这样的事例更是数不胜数,许多前人的作品再次被发现,并被用来解决新的问题,“文艺复兴”(Renaissance意思是“重生” )这个名词就唤起了人们回归到被长期舍弃的前人的文明成果上来。故事、形象、建筑风格、政治哲学和成功生活指南都被后人复活,后世因此受到荫泽。

证明自由技艺价值最有力的两个论据— —自由技艺教给我们如何解决复杂问题,自由技艺保留并传承了人类文化— —事实上是同一观点的两个不同方面,因为复杂问题的解决办法只有在世代传承的非常成熟的文化背景下才能找到。在此基础之上,“真实”“共情”“自律”和“怀疑”这四个论据,以及有助于研究自由技艺的案例,就变得非常强大了。自由技艺赋予学生领导他人的工具,提升领导能力中善的倾向,给予使用这些学科的社会最好的可能性,由此解决最复杂的问题。自由技艺珍贵无价,理应受到顶礼膜拜。

[1] 吸血鬼讨厌大蒜的传统源自布拉姆·斯托克的小说《吸血伯爵德古拉》。斯托克从丰富的民间传统中用以驱除吸血鬼和其他妖魔鬼怪的众多植物中只选取了这一种,但因为斯托克的小说是众多吸血鬼小说的开山之作,大蒜驱魔的传统由此得到广泛应用,所以20世纪和21世纪的观众自然而然地就认为吸血鬼讨厌大蒜。

[2] 一位曾经在蒙古做田野调查的人类学家曾经告诉我,他研究的传统文化中许多最无礼的辱骂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一种暗示展开的,即一个人的亲戚得了梅毒,如果没有进行治疗,晚期疾病会造成鼻梁塌掉。

[3] 要找到更详尽的讨论,见于罗伦·帕特里奇:《米开朗基罗——西斯廷教堂的天顶画》(纽约:乔治·布拉齐勒出版社1996年版)。

[4] 没有画任何摩西的形象,米开朗基罗却描绘了一群犹太人围着蛇的情景,这只铜蛇就是上帝为了治愈那些被毒蛇咬伤的人告诉摩西建造起来的。

[5] 鲁思·梅林科夫:《中世纪艺术与思想中的有角的摩西》(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1970年版)。

[6] 据称,当切塞纳抱怨被画上了驴耳朵时,教皇说“我不掌管地狱”,所以不要强迫米开朗基罗做修改。我认为这个故事太精彩了,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同样在这幅壁画中,米开朗基罗把自己的肖像描绘成被剥皮的圣巴塞洛缪。

[7] 诺曼·E. 兰德:《米开朗基罗与比亚乔·德·切塞纳故事简史》,《艺术史札记》(2013):15-19。

[8] 史蒂芬·杰伊·古尔德:《三代人的四种隐喻》,《干草堆中的恐龙:自然史沉思录》(纽约:和谐出版社1995年版), 442-457。

[9] 理查德·费曼:《别闹了,费曼先生》, 345。

[10] 可悲的是,自由技艺事实上的发展情况常常不遂人愿。

[11] 这本手抄本被带到了意大利,最终成为我们所引用的塔西佗版本的来源,它从历史记录中消失了近500年,直到1902年在一家私人图书馆中被发现。 1936年这本手抄本曾差点被希特勒的帝国师窃取,但它的所有者把它藏在了酒窖里。 1966年这本手抄本被洪水浸泡损坏,现存于罗马图书馆。

[12] 人们现在在努力通过将资料数字化并在网络上传播这些方式来保存文化遗产,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保存方式从长远来看是否比在图书馆保留复印版更加有效。

[13] 艾萨克·牛顿:《艾萨克·牛顿通信集》:1661-1675, H. W. 特恩布尔编,第一卷,(伦敦:英国皇家学会1959年版), 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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